熊一样的身躯压迫过来,仿佛步步紧逼,刘珏眉梢动也没动,平静地竖起三根手指。
满朝哗然,薄须掸吃惊道:“殿下要比三样?”见刘珏点头,薄须掸不由面露欣赏,一口答应下来。刘珏笑了笑,随即扭头看向高座之上的帝王,桃花眼满是警告。爹,不许拆我台!
……“刘询动了动唇,心中百味杂陈,到底没有开口。张安世眼睛一闭,恨不能当场昏迷。大司马又想蹿出去反驳了,比武比一项就好,三项,淮阳王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吗?!丙吉连忙扯住他,朝他摇了摇头,殿下自己都答应了,做臣子的还能如何。张安世苦笑,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啊。
事已至此,连他都无法找补了,若不是淮阳王还只是个孩子……满朝文武,唯有赵充国和韩增脸色不变。在将军们担忧地窃窃私语的时候,他俩悠哉游哉,等朝会散去,韩增对赵充国道:“明日还不知谁输谁赢。赵充国笑眯眯道:“殿下输了,又有谁能责怪呢?”他们笑起来,而后快步走了,半晌才出来的张安世面容憔悴,刚上马车就对随从道:“水。”
随从”
主君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赶忙朝外头吼道:“夫人准备的水罐搬来没有?快拿三个过来,容量要五倍大的!”
太子今日的表现,着实让皇帝失望,下了朝,他屏退众人,严厉地看着长子:“跪下!”
太子眼中含泪,缓缓跪了下来,刘询气得指着他大骂:“我就不该带你来甘泉宫。薄须掸提出比试,你可以拒绝,可以坦荡地说我不会,唯独不可以退缩,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是萧望之?还是朕?”
刘询厉声道:“文武百官都看着呢!外邦使臣也在,你就让他们这样看笑话,笑我大汉的太子,竞是胆小如鼠,毫无担当之人。”“最后还要弟弟给你解围,刘奭,你还有兄长的风范,还有太子的风范吗?”
太子又惊又怕又惧又悔,哭得泪水鼻涕流了满脸,他想叫父皇,偏偏止不住地打嗝。
刘询继续骂道:“比试退缩也就罢了,朕还能体谅你心虚无措,可后来呢,你弟弟挺身而出的时候,为何干坐着不开口,珏儿的哑疾,难道转移到了你身上不成?!”
皇帝最恨的就是这点,当着朝臣的面,太子非但不友爱兄弟,更是隐身一般坐着旁观,张安世替刘珏解围的时候,太子不开口,薄须掸让刘珏选择比试功目的时候,太子还是不开口。若不是理智撑着,皇帝都要骂人了,太子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吗?
太子快哭得昏了过去,刘询冷笑道:“我看你读的儒家经典也不如何,平日里遵循的孝悌之心,友爱之谊呢?怎么,看到朕送给你弟弟的佩剑了,所以不顾场合甩脸色。你不擅武,朕可有斥责?你若会剑术,朕送你十把八把都甘愿!刘询实在是怒火极盛,一股脑地骂了出来:“朕还是对你太过温和,堂堂储君,脾气不对着老师发,不对着宫人发,偏偏对着父皇母后还有弟弟,是谁惯的你?若不想当就别当,朕不是不可以废太子!”“……“太子死死地叩首,浑身颤抖,一抽一抽。“跪在这好好反省!”
刘询骂完便往外走,门外,许平君默默地等着丈夫,夫妻俩相顾无言。片刻,他们相携着往外走去,刘询忽然落了泪:“我自认是个还算尽心的父亲,可奭儿为何……”
许平君心疼地摇头,轻轻抚着他的胸口:“若奭儿能被骂醒,也不枉你废这些口舌。”
“若骂不醒,又该如何?”
许平君沉默了,片刻开口:“宫中还有个皇三子,陛下也可接到身边教养…“平君,你这不是说笑么,"刘询打断了她,“只有我们的孩子,才能继承皇位。“说着,眼泪流得更凶了,“朕盼了那么多年的奇迹在哪里,巫医没用,占卜也没用……”
许平君忍不住眼眶一红,听到最后她愣住了:“巫医,占卜?”刘询…”
刘询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平君你听错了。珏儿呢?珏儿下了朝过于困顿,如今睡在何处?”
许平君定定地看着丈夫,直到后者心虚起来,这才收回目光:“陛下亲自抱着珏儿入睡,而今问我睡在何处。”
刘询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明日就要比试了,珏儿还真是心大,一口气答应了三项内容!”
想到这里,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孩竟敢当朝威胁皇帝,让他不许开口,简直倒反天罡。
许平君懒得揭穿他,到底是为了孩子,只要不过分,弄出什么丹药巫蛊娃娃之类的东西,然后把襁褓里的重孙子关进大狱,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起比试这回事,皇后也泛起担忧:“那个日逐王之子薄须掸,瞧着比珏儿大了三圈,若是下手没轻没重,该怎么好?”刘询何尝不担心,最后他不知是安慰妻子,还是安慰自己:“珏儿大了,我们要给他自由。”
随后说道:“朕已命太医随时待命,还叫黄门令仔细吊嗓子,一有不好就叫停。演武场那边,朕还派了四面八方的眼线盯着,都是反应快眼力强的军卒,不必担心出什么意外。”
许平君认真地听着,不一会儿压低声音:“珏儿?”“珏儿在睡觉呢,平君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