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这么厉害,再拖下去会烧坏身体的。”
她从床头柜拿起一个白色药盒,倒出两粒裹着糖衣的药片,“先吃片退烧药,我去给您找衣服。”
温蒂盯着那两粒圆滚滚的药片,像盯着某种未知的毒药。
在往常的印象中“药”从来都是用来让他们更顺从的东西,混在馊掉的粥里,吃下去就会昏昏沉沉,任由那些人摆布。
“这是什么?”她偏过头,声音里带着警惕的尖刺。
“布洛芬,退烧用的。”托托莉把药片放在掌心递过去,另一只手端着杯温水,“您要是不放心,我先吃一片?”说着就要拿过药片。
“不必了。”温蒂一把抢过药片扔进嘴里,就着温水咽下。苦涩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开,她却莫名松了口气——至少这个女人没在药里动手脚。
半小时后,温蒂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托托莉给她找的备用外套是件浅卡其色风衣,长度快到膝盖,袖口堆在手掌上,像两只滑稽的灯笼。裤子更是松松垮垮,裤脚拖在地板上,沾了不少灰尘。
“这像什么样子?”她扯着衣襟,声音里满是嫌恶,“穿成这样,连挥拳都费劲,更别说打架了。”
托托莉正踮着脚给她系围巾,闻言动作一顿,噗嗤笑出声。“您这样真可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温蒂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一缕透明的气流悄无声息地缠上托托莉的脚踝,像条蓄势待发的蛇。“再说一遍?”
“我是说很特别!”托托莉慌忙改口,脸颊泛起红晕,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白色运动鞋,“穿这个吧,轻便,跑起来快。”她蹲下身,想帮温蒂穿鞋,却被对方抬脚躲开。
“我自己来。”温蒂别扭地弯腰系鞋带,手指因为发烧有些发颤,半天都没把鞋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最后只能胡乱打了个死结。
医院的走廊像条长长的灰色隧道,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尖锐的刺激感。温蒂的脚步下意识放慢,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拐角……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那些推着床车匆匆走过的护士,甚至墙上闪烁的电子屏,都让她想起极乐礁上的诊疗室。
那里的医生从不带听诊器,只拿着针管和电击器,嘴里说着“检查身体”,却总把他们折腾得半死。
“放松点,您肩膀都快绷成石头了。”托托莉小声提醒,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肘,“陈医生的诊室在三楼,我们走楼梯,人少。”
温蒂没说话,却不自觉地往托托莉身边靠了靠。两人的影子在楼梯间的灯光下交叠在一起,托托莉的影子比她高出一截,像在无声地护着她。
诊室里飘着淡淡的艾草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白发苍苍的陈医生正戴着老花镜看病例,听到动静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温和的湖水。“托托莉?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陈爷爷,这是我朋友,她不小心摔伤了。”托托莉把伪造的病历卡递过去,上面写着
“……公园滑梯意外摔伤”。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示意温蒂坐到诊疗椅上。“小姑娘抬起胳膊我看看。”他的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暖融融的。
温蒂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被按住后颈的猫。当陈医生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触到她手臂的纱布时,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紊乱的崩坏能……
那些纱布下的伤口,有的是被鞭子抽的,有的是被电击器烫的,还有的是觉醒律者力量时,崩坏能撕裂皮肤留下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滑梯摔伤”。
“这伤口看着有点深啊。”陈医生轻轻揭开纱布,眉头皱了起来,“边缘还有点发黑,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嗯,摔进了花坛,可能沾了脏水。”托托莉在旁边紧张地补充,手指悄悄抓住温蒂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
那点微弱的力道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温蒂躁动的崩坏能竟奇异地平静了些。
她看着托托莉手背因用力而泛白的皮肤,突然想起昨晚这个女人也是这样,在她因为伤口疼得睡不着时,悄悄用热毛巾帮她敷肩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陈医生拿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刚贴上温蒂后背,她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一缕微弱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像调皮的风,卷着桌上的病历纸飞起来,还顺便吹乱了陈医生花白的头发。
“嚯,今天这风还挺调皮。”陈医生笑着把听诊器挪到另一边,没再多问,“肺部没事,就是有点炎症,得打个破伤风针,再开点消炎药。”
“打针?”温蒂的脸色“唰”地白了,比身上的纱布还白。她猛地后退,撞在诊疗椅的扶手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我不打!那种尖尖的东西会扎进皮肤里”
托托莉这才惊觉,这个能操控气流掀翻战舰的律者,竟然怕打针。
她看着温蒂紧绷的侧脸,耳尖因为恐惧微微发红,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兽,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