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兮月做出了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无比疯狂的决定。夜深人静,她支开了所有人,连黎子钊都未告知。凭着感觉,踉跄着摸到那只巨大的浴桶旁。心念一动,那个还在顽强搏动着心跳的焦黑躯体,连同那满桶的灵泉水,一同被她挪移进了那个只属于她的秘密空间。空间内,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气息,如同一张最温柔的巨网,将周景琰那残破的身躯包裹。焦黑的死肉,在泉水的浸润下,如积雪遇阳,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融、剥落。新生的、粉嫩的肉芽,从那焦炭之下,顽强地、一寸寸地探出,贪婪地吸收着灵泉的力量,重新编织着属于储君的龙体。而乔兮月自己,则每日用稀释了数百倍的灵泉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双被灼伤的眼睛。外面,安康县在黎子钊的铁腕之下,迅速恢复了秩序。“烈阳祛邪阵”的神迹,让“橘神卫”的威名彻底压过了“巫神”的阴影,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搜集铜镜,熬制药膏,整个县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自救的堡垒。可狂喜是短暂的,等待,才是最熬人的酷刑。三日后,王铮的信鸽带来了出海前的最后一道讯息。信纸上,只有那位铁血汉子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寻神岛,诛妖邪!不破贼巢,誓不回还!”此后,便是长达十数日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头三日,安康县民心初定,靠着“橘神卫”的余威和黎子钊的铁腕,秩序井然。可王铮的信鸽,再无音讯。到第七日,军中开始出现骚动。有士兵在梦中惊醒,哭喊着看到了被挂在木架上的袍泽。黎子钊拖着疲惫的身躯,亲自巡营,用公主的神迹与未来的承诺,一夜之间连斩三名动摇军心者,才将哗变强压下去。他的眼下,也开始有了挥之不去的青黑。第十日的清晨。一缕微光,第一次没有带来灼痛,而是一种微弱的暖意。卧床十日的乔兮月,心猛地一跳。她颤抖着,缓缓揭开了那块蒙了十日的白布。眼前,依旧是一片混沌。只是那无边的黑暗里,终于透进了一丝灰白的光晕,像浓雾,又像隔着一层浸了水的毛玻璃。她不甘心,拼命地眨眼,想要看清,换来的却是阵阵酸涩的刺痛和汹涌而出的泪水。就在她即将放弃时,一个熟悉的气息,伴随着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靠近了。她能“感觉”到,黎子钊终于撑不住,趴在了她的床沿,累得睡着了。“夫君……”她轻声呼唤,没有回应。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摸索着,凭着感觉,轻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那不是她熟悉的、温润光滑的手,而是布满了薄茧,因过度用力而指节粗糙的手。她顺着手臂向上,指尖颤抖着,抚上了他的脸。那瘦削的轮廓,那下巴上扎人的胡茬,那眉心紧锁的沟壑……这一切触感,在她脑中,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汇成了一张具体的、写满了疲惫与憔悴的黎子钊的样子。“我要看见他。”这个念头,以前所未有的强烈,轰然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猛地睁开双眼,这一次,她不是在看世界,而是在那片混沌的光晕中,疯狂地、固执地,寻找着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刺痛,泪水,模糊……渐渐地,那团灰白的光晕,仿佛被她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窗棂的轮廓,桌椅的剪影……最后,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了床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眼下的青黑,干裂的嘴唇,还有那紧锁的、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重量的眉头……清清楚楚。她,看见了。乔兮月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一滴滚烫的、汹涌的泪,再也无法抑制,从她重见光明的眼中滑落,无声地,砸落在他那布满薄茧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似乎惊扰了沉睡的人,黎子钊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同一天,灵泉空间之内,周景琰的肉身已然重塑。乔兮月没有再犹豫,将他重新抬出,安置在了那座依旧散发着煌煌天威的“烈阳祛邪阵”中央。她要用这至刚至阳的纯阳之气,做最后的冲击!午时三刻,烈日当头。数百面铜镜光芒汇聚,灼热的光柱将周景琰的身躯笼罩。他眉心那最后一缕紫色妖气,在烈阳的灼烧下,发出一阵“滋啦”的轻响,如青烟般,缓缓消散。一炷香后,那一直紧闭的双眼,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周景琰猛地睁开双眼!阳光,前所未有的灼热,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看到的,是一只光洁如玉、完好如初的手臂。这不是他的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骨骼寸断、血肉被紫色图腾吞噬的无边剧痛中!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穿着神机营甲胄的将士,最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