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的指令下得明确而果断。他将阮氏三兄弟——小二、小五、小七,一同唤至水军指挥所,指着悬挂的运河漕运图,目光锐利。
“三位兄弟,如今陆上商路虽通,但命脉所系,仍在漕运。”王伦的手指沿着贯穿南北的大运河划过,“东京汴梁,百万人口,皇室贵族,百官衙署,皆赖漕粮供给。此乃朝廷主动脉,亦是其最敏感脆弱之处。”
阮小二凝神细听,阮小五和阮小七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神色肃然。
王伦继续道:“我并非要你们立刻截断漕运,与朝廷全面开战。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暗中掌控所有来往东京的漕运。要能做到,凡北上南下的漕船、商船,皆在我梁山耳目之下,必要时,我可令其通行,亦可令其滞留。但要做得隐秘,如温水煮蛙,尽量不惊动官府,让他们即便有所察觉,也抓不住把柄,只能暗自焦躁。”
他看向阮小二:“漕运司负责摸清各条航线、船队背景、押运规律,建立关系,或威慑,或利诱,使其为我所用。”
又看向阮小五、阮小七:“水军营则负责武力保障。挑选精锐,改装快船,隐匿于水泊港汊、芦苇荡中。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有船队不守规矩,或官府派兵护送,便需你们雷霆出击,以‘水匪’之名,给予教训,迫其就范。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完事即走,不留痕迹。”
王伦沉声道:“漕运司与水军营需紧密配合,一明一暗,一柔一刚。我要这千里运河,看似依旧属于赵宋,实则其脉搏,已悄然握于我梁山之手!此事关乎我梁山钱粮命脉与战略主动,务必谨慎,亦务必办成!”
阮氏三兄弟听得血脉偾张,深知此任之重。阮小二抱拳,声音沉稳:“哥哥放心,阮小二必理清漕运脉络,使其渐入我彀中。”
阮小五咧嘴一笑,眼中闪着好斗的光芒:“哥哥瞧好吧,水上的活儿,俺们兄弟还没怕过谁!定叫那些不听话的船队,有来无回!”
阮小七也摩拳擦掌:“对!让他们知道,这八百里水泊,到底谁说了算!”
三人领命而去,梁山水军的触角,开始如同无形的水草,向着维系帝国生命的漕运体系,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朝廷招安使宿元景,在济州兵马统制韦忠及五百官兵的“护送”下,抵达了梁山势力范围的前沿——原祝家庄地界,如今梁山祝家庄据点管辖下的一处险要关口。
关墙之上,“梁”字大旗迎风招展。守关的是一位步军都头,见到官军旗号,并不惊慌,依照规程,派人出关喊话:“来者可是朝廷招安使?按我梁山规矩,为保境内安宁,所有人员,需解下兵器,方可入关!”
韦忠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他身为朝廷统制,带着太尉前来招安,已是屈尊降贵,如今竟要被一群草寇要求缴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肆!”韦忠策马向前,厉声喝道,“本官乃济州兵马统制,护送宿太尉前来宣旨招安!尔等草寇,安敢如此无礼?速速开关迎接宿太尉,否则大军一到,踏平你这小小关隘!”
关上都头不卑不亢,朗声回道:“这位将军,此乃我梁山定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这规矩!入我境内,便需解兵,以确保双方安全,方便会谈。若将军不愿,便请回吧!”
韦忠气得脸色铁青,手按剑柄,几乎就要下令强攻。他身后的官兵也一阵骚动。
“韦统制。”宿元景在车驾中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是梁山规矩,客随主便。我等是来宣示天恩,招抚良善,非是来征剿的。动刀动枪,成何体统?”
韦忠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违逆太尉,只得恨恨地瞪了关上一眼,下令部队后退百步扎营,但坚决不肯解除武装。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梁山方面提出了折中之法。既然官军不愿解兵入关,那便在关前开阔处,临时搭建帐篷,作为会谈之所。
很快,几顶帐篷立了起来。宿元景只带了少数文吏和护卫,步入中间最大的帐篷。韦忠则全身披挂,按剑立于帐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梁山士卒,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猛虎。
不多时,梁山方面的人也到了。来的并非王伦,而是朱贵。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带着两名随从,从容入帐。
“梁山泊朱贵,见过宿太尉。”朱贵拱手行礼,礼数周到,却并无谄媚之色。
宿元景打量了一下朱贵,见他举止沉稳,气度不凡,心中对梁山的观感又微妙了一分。他示意朱贵坐下,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宣读了朝廷的招安条件。
条件听起来颇为“优厚”:朝廷赦免梁山众人过往一切罪责。王伦授苏州团练使,离开梁山,赴任地方。其余大小头领,亦根据情况,分授各地州府兵马都监、提辖之类的闲散武职,分散安置。梁山士卒愿意归农者,发给路费遣散;愿意继续从军者,则打散编入各地官军。
宣读完,宿元景看着朱贵,缓缓道:“此乃陛下天恩,望王伦寨主及诸位好汉,能体察圣意,早日归顺朝廷,报效国家,也不负一身本事。”
帐内一片寂静。朱贵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深沉了几分。这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