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部堂恕罪,倒是咱家不懂事了,实在不知该如何表示,可否请鄢部堂提个醒?”
“好说好说。”
鄢懋卿依旧是笑,
“兵仗局掌制造兵器、甲胄之事,御马监掌禁兵、皇庄之事。”
“二位掌印公公皆是内官掌印,想来平日里的交情应是不赖,不似我这般初来乍到。”
“此等芝麻小事我实在不愿惊扰皇上,再使皇上劳心费神,想来公公这样深受皇上信任的忠良,必然也能理解我的心情。”
“所以,我想劳烦公公前去与御马监的掌印公公勾兑一下,先将我要的这两千五百支番鸟铳补齐。”
“若公公能助我这一回,我一定领两位公公的情,日后必有所报。”
“如何?”
“???”
冯金忠闻言越发惊愕。
如果鄢懋卿是公然索贿,他这回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如此一来,鄢懋卿就有把柄抓在了他的手中。
事后再将此事透露给御马监和司礼监,双方联合起来向皇上递话,足以将其扳倒。
如此就算不能让西厂权力回到内官手中,亦可令皇上将其收回,避免他们这些内官受到外人钳制。
结果没想到,鄢懋卿居然是想让他去找御马监勾兑番鸟铳。
开什么玩笑?!
那批番鸟铳本就是平了账的虚数,没有的东西他如何勾兑回来,这不是让他自己把平账的事暴露出来?
再者说来,内官可是直属皇上的奴婢!
以往那些廷臣求内官办事,哪一个不是好言好语,低声下气,还得拿出一些实质性的好处来收买?
你一个太子詹事算什么东西,竟敢空口白眼的使唤起咱家来了?
咱家给你面子,你才是鄢部堂!
咱家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屁!
冯金忠心中咬牙暗骂,已经将鄢懋卿当做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面上却故意面露难色,将姿态放的略低,为难道:
“这……恐怕不妥吧?”
“鄢部堂有所不知,御马监提督的四卫营可是皇上的禁兵,咱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去勾兑禁兵的兵器。”
“此事事关皇上安危,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咱家可担待不起。”
“何况咱家与御马监的曹公公虽同为内官,但制度上内官十二监、四司、八局其实是互有制约、监督的关系,因此咱家与曹公公其实并没有鄢部堂所想的这般亲近,恐怕很难说得上话。”
“若鄢部堂的确需要勾兑番鸟铳,恐怕尚需亲自前往御马监问问。”
“实在不行,鄢部堂还可以请示皇上,请皇上下旨命御马监想办法勾兑,如此想来御马监便没有理由推辞了。”
他虽然不知鄢懋卿这回又是擅传口谕。
但是听到鄢懋卿“不愿惊扰皇上”,便开始猜测皇上可能不会插手此事,以至于鄢懋卿未必能从皇上那里借力,心中反倒安定了不少。
而如果鄢懋卿是自己前往御马监勾兑的话……
他能给鄢懋卿吃这么个软钉子,曹贞本就对鄢懋卿十分不满,说不定都敢给他吃一个硬钉子,令其颜面扫地。
反正勾兑番鸟铳的事,肯定是想都不用想。
他拿不出没有的东西,曹贞自然也拿不出来。
当然,账面上事情肯定是早就做好了的。
就算鄢懋卿动用西厂权力去查,也不可能在他这边和曹贞那边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若是如此,看来公公也不是一个能动之以情的人,那咱们就不讲情了。”
鄢懋卿看样子也并没有对冯金忠的回应感到意外,随即脸上的笑意更盛,在冯金忠心中暗骂“咱家与你有何情谊可讲”的时候,却听他继续说道,
“请公公尽快准备一下,詹事府的人将于半个时辰后前来兵仗局审计。”
“公公掌兵仗局之印多久,詹事府便要审计多久的账目出入,包括兵仗局的官吏、监工、工匠、供应商贾,每一个人都将亲自讯问。”
“另外,据我所知,朝廷对兵器、甲胄之事素来重视。”
“每一件兵器,每一套甲胄上都应铸有相应的编号,采购、出库、入库皆有明确的来往记录。”
“詹事府的人将一件一件的核对,一人一人的讯问,确保兵仗局没有一处不清不楚的地方。”
“想来公公如此恪守制度,定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绝无任何一处疏漏。”
“待詹事府查过之后,我亲自为公公向皇上请功,保管公公再进一步。”
说着话,鄢懋卿便不再与冯金忠废话。
抬脚便向大堂外走去,朝着衙门外候着的马车大声吆喝:
“那个谁,回詹事府通知执事堂的所有官员即刻前来兵仗局审计,休沐的也必须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之内不到者,统统罚俸半年!”
他虽然不知道冯金忠平账的事,但是又怎会听不出来,这个太监刚才在与他玩语言的艺术,只是想将他这个皮球踢出去,踢到御马监那里。
他若是就这么自己跑去找御马监,九成九也是被借故推诿的结果。
面对这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