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二哥!我十万燕军将士在山下浴血搏杀之时,你在哪里?!”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朱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自镇定道:“四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兵法有云,敌势浩大,当避其锋芒!我那是为了……为了保存我秦地将士的实力!”
“保存实力?”
朱棣笑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说得好!说得真好!”
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面前的火盆上!
“砰!”
燃烧的木炭和滚烫的酒壶四散飞溅,火星溅到朱樉的袍子上,烫得他惊叫着跳了起来。
“保存实力?!”
朱棣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大帐,“我燕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你们的兵是兵,我的兵就是草芥?!”
他一把揪住朱樉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
“朱樉!你告诉我!这就是你身为兄长的担当?!这就是你身为大明藩王的忠义?!”
“你……你疯了!”
朱樉被摔得七荤八素,惊恐地看着暴怒的朱棣。
“我疯了?!”
朱棣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俯下身,脸几乎贴着他的脸,“我告诉你!今天死在金陵城下的,是我上万的燕州子弟!他们临死前,都在盼着你们的援军!”
“而你们,就在这山上,烤着火,喝着酒,看着他们一个个去死!”
“你……”
“还有你!”
朱棣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盯向一旁吓得面无人色的朱棡,“你也给我滚过来!”
朱棡吓得两腿发软,竟然后退了一步。
“父王!”
朱高煦怒吼一声,拔刀上前,刀尖直指朱棡,“我父王叫你滚过来!你聋了吗?!”
朱棡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动弹。
朱棣松开脚下的朱樉,一步步走向朱棡,那沉重的压迫感,让朱棡几乎窒息。
“三哥,你刚才说,从长计议?”
朱棣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告诉我,怎么个从长计议法?是等着我朱棣战死,还是等着我燕军全军覆没?!”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棡语无伦次,“楚军……楚军太强了!我们……我们打不过啊!”
“打不过?”
朱棣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顶在营帐的柱子上,“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过?!你们连山都沒下!你们连一滴血都沒流!就告诉我打不过?!”
朱棡被掐得满脸通红,双手徒劳地掰扯着朱棣铁钳手。
“懦夫!叛徒!”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失望与冰冷,“我朱棣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才会与你们这群无胆鼠辈联盟!”
他猛地一甩,将朱棡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从今天起,我朱棣,与你们恩断义绝!”
“我燕军的血,不会白流!”
朱棣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帐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之败,今日之辱,我朱棣记下了。”
“这笔账,不光要跟朱栢算!”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从朱樉和朱棡的脸上一一扫过。
“也要跟你们算!”
大帐之内,死的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木炭的焦糊味、烈酒的辛辣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杀气。
朱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一下下地拉扯着帐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在地狱业火中淬炼过的刀,扫视着地上瘫软如泥的两个身影。
朱樉捂着胸口,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看向朱棣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四弟,这简直不是人,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
朱棡更是不堪,他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脖子上还残留着那铁钳般手掌的恐怖触感,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朱棣,只是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帐内的亲卫们个个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燕王的雷霆之怒。
朱高煦手持钢刀,站在父亲身后,年轻的脸庞上满是与其父如出一辙的戾气,他像一头护食的幼狼,警惕地盯着那两个吓破了胆的叔叔。
就在这凝固如铁的气氛中,一个身影从大帐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那人身披一袭黑色僧袍,面容清瘦,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悄无声息,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虚无。
正是“妖僧”,道衍和尚,姚广孝。
他无视了地上的狼藉,也无视了瘫软的秦王与晋王,径直走到朱棣面前,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殿下。”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朱棣燃烧的怒火上。
朱棣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眸对上了姚广孝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狂暴的怒气在这一刻似乎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