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员的牙齿都在打颤。
朱栢松开手,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用锦帕擦了擦手指。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龙椅的方向,语气陡然变得高亢而激昂。
“传朕旨意!”
“待霍去病彻底荡平燕地,击溃朱棣残党,朕便封他为‘冠军破虏大将军’!”
“朕要他率领二十万大军,北出长城,直捣黄龙!朕要让那些草原部落明白,这中原大地,到底是谁说了算!”
“王保保不是想南下吗?好得很!朕就在他的草原上,给他备上一份大礼!”
他的声音在奉天殿内激起层层回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和睥睨天下的豪情。
这不再是伪装的藩王,而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
殿内百官被这股气势所慑,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陛下圣明!”
袁天罡再次躬身,玄色的身影在百官的朝拜中,显得格外突出。
朱栢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快意。
他一挥袖袍,转身重新坐回龙椅,刚才那番激昂的宣告,不过是随口一提。
他享受着这种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无论是朱棣,还是王保保,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棋盘上,早晚要被吃掉的棋子。
大朝会散去,百官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君的深深敬畏。
奉天殿内很快又恢复了空旷与寂静。
朱栢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太监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跪在丹墀之下,连头都不敢抬。
“启……启禀陛下……”
朱栢眼皮都未动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燕……燕王府那边传来消息,”
小太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徐……徐氏,回……回王府了。”
朱栢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之前睥睨天下的狂傲瞬间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攻下金陵之后,并没有为难燕王府的家眷,只是将她们软禁在一处别苑之中,好吃好喝地供着。
徐妙云,那个聪慧、坚韧、永远都那么从容淡定的女人,也一直在其中。
他没有去见过她。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她是他的四嫂,是他曾经敬重的兄长的妻子。
可偏偏……
“她回去了?”
朱栢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是的,陛下。”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奴婢们不敢阻拦。徐氏说,她是燕王妃,理应回到燕王府。她还……还给陛下留下了一封信。”
说着,小太监高高举起双手,掌心托着一封用素雅信封装着的书信。
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没有署名,就像那个女人一样,干净,利落。
朱栢沉默了片刻,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挥了挥手。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朱栢一人。
他缓缓走下龙椅,拾起了那封信。
信封上,有淡淡的墨香,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馨香。
他的手指在信封的边缘摩挲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将它拆开。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一行用簪花小楷写就的,清丽而又决绝的诗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栢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却有千钧之重。
这句话……
他记得,那是秦观的《鹊桥仙》。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多么美的诗句,多么深情的告白。
可从她的笔下写出来,送到他的手上,却像一把最温柔的刀,无声无息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她在告诉他什么?
是说他们之间的那点暧昧情愫,那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真的能长久,又何必在乎是否能朝夕相伴?
还是在告诉他,她选择了她的身份,她的责任,她要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燕王府,去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丈夫,以此来为他们之间画上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想起初见她时,在燕王府的后花园。
她一身素衣,正在教导朱高炽读书,看到他来,也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行礼,举手投足间,自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他想起在金陵城破后,他派人去“请”她们,所有人都吓得面无人色,只有她,从容地整理好行装,平静地对他说:“成王败寇,任凭十二殿下处置。”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澄澈的湖水,让他看不透,也……
不敢看。
朱栢捏紧了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信纸被他捏成了一团,那一行娟秀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朝朝暮暮……”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嘲。
他想要的,偏偏就是朝朝暮暮。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