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营的儿郎们,就是专门送他们去见阎王爷的!”
他的话简单直接,却带着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和力量,稍稍驱散了笼罩在亲眷心头的恐惧阴霾。
队伍继续前行,元军袭扰留下的伤痕便愈发触目惊心。
官道两旁,原本应是丰收在望的稻田,此刻却大片大片地倒伏在地,金黄的稻穗被马蹄和军靴践踏得深陷泥中,混杂着泥土和血污,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
一些靠近道路的村社,几间茅屋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缕缕青烟仍在废墟上袅袅飘散,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烧焦的呛人味道。
更令人心碎的是,偶尔能看到倒在田埂边、水渠旁的无名农人尸骸,有的甚至肢体残缺,引来成群的蝇虫嗡嗡盘旋。
这些都是元军小股精锐骑兵这段时间来,四次悍然越过战线,进行疯狂破坏和报复性杀戮的铁证。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摧毁红旗营治下的民心和生产根基,制造恐慌。
但抚军卫的应对也一次比一次迅速有力,依托完善的烽燧预警、反应快速的驻防部队以及被充分动员起来的乡兵民壮,四次入侵均被击退,元军损失惨重。
尤其是这一次,这支胆敢深入的精锐,终于被朱重八他们咬住,落得个全军复没的下场。
这些沿途的疮痍,无声诉说着敌人的凶残,也彰显著红旗营军民在高压下顽强生存和反击的力量。
红旗营治下的百姓,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队伍行进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岔路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六名精壮的庄客,手持锄头、扁担等农具,押着四个被麻绳捆缚结结实实的元兵,兴高采烈地迎着朱重八的队伍面走来。
领头的庄客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看到朱重八的旗号,眼睛一亮,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
“军爷!军爷留步!俺们抓了几个漏网的鞑子狗!”
朱重八示意队伍停下脚步。
卞元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队伍中迅速走出三名服饰与普通士兵略有不同的军士,上前查验四个俘虏的相貌特征、军服标识,又简单询问了几句庄客发现和擒获元兵的经过,确认这四人确系溃逃的元军无疑。
其中一人取出随身携带的硬皮簿子和炭笔,详细询问并记录:庄客所属村社、六人姓名、所捕俘虏姓名、大致职务、所携武器等信息。
记录完毕,三人各自在记录下方签上自己的姓名和职务,并按上手印。
请朱重八过来核对无误后,也在记录旁画押。
随即,为首那人将那张记录功劳的纸张,沿着朱重八画押墨迹的中间位置,小心翼翼地撕成了不等分的两半。主体部分郑重地交给领头的庄客,另一小半则由其小心收起。
那六名庄客捧着那半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个个喜笑颜开,仿佛捧着金元宝,朝着三人和朱重八连连作揖道谢,然后便交出俘虏,兴高采烈地回村去了,一路欢声笑语。
卞元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大为惊奇。靠近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些的朱重八,拱手问道:
“朱指挥,刚才这些乡人寻你们所做之事,是为何故?那张撕开的纸片又是何物?”
朱重八正愁没机会在特使们面前挽回形象,见卞元亨主动询问,而且态度和善,心中顿时一喜。他赶紧平复心情,组织语言,躬敬地回答道:
“特使,此乃元帅亲定的政策,唤作‘擒贼抵赋令’。”
他顿了顿,确保自己的话能被花云等人听清,继续道:
“元帅有令:凡我红旗营治下良民,擒获元狗正兵一人,可抵其户当年正税粮两石;擒获辅兵一人,可抵税粮五斗;若只得首级,则一律按辅兵标准计功。
若是俘虏中有军官、或缴获有铠甲、良马、精良兵器等,则另行核算,赏赐更丰。”
停顿了片刻,见卞元亨饶有兴趣,朱重八又补充道:
“乡人擒获元狗,需就近寻到我军巡逻队伍或驻地,由随军军法官和带队将领共同勘验核对,开出此‘功劳判书’,一式两份,当场画押后撕开。
乡人持主件,半个月内,可凭此判书到本县县衙,换取加盖官印的正式免税额度契书,当年缴税时即可凭此抵扣。俺们军中将官则需将存根带回,上交兵曹备案核查,以防虚报冒领。”
朱重八解释得非常详细,生怕几位特使听不明白。
卞元亨听罢,眼中精光闪铄,朝朱重八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
“原来如此!元帅此策,深谋远虑!多谢朱指挥解惑!”
朱重八见这位特使不仅态度好,言语间对元帅的推崇更是发自内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连忙侧身还礼,不敢全受,口中谦逊道:
“特使客气!此乃元帅仁德,重八不过照章办事。特使但有吩咐,重八定竭力完成,绝无二话!”
卞元亨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客套。
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这项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制度所吸引。
难怪!难怪那些庄客抓到几个溃兵就象捡了金元宝一样兴奋!
这项制度,将剿灭元寇的战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