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层面。
而随着红旗营的快速崛起,整个天下早已偏离了原有的历史轨迹,被石山改的面目全非,他现在急需这种高屋建瓴,纵观全局的战略规划。
石山当即挺直脊背,神色肃穆,如同聆听教悔的学生般,对叶兑拱手行礼,语气极为诚恳:
“祭酒请畅所欲言,石山洗耳恭听!”
叶兑书房中并未张贴和悬挂舆图,但叶兑与石山二人,一位是胸藏寰宇的谋士,一位是纵横沙场的统帅,心中皆有一幅活的天下江山图卷,无需再画舆图,山川形势自明。
叶兑稍稍清了清嗓子,从容道来:
“首先讲西面。庐州路和濠州以西,乃是黄州路、蕲州路及汝宁府等地,皆是徐寿辉和刘福通两部红巾军的活动局域。
当前大势,元廷仍为心腹之患,红旗营与徐寿辉、刘福通等部,纵有龃龉,亦需遥相呼应,联手抗元,且彼等经营日久,根基颇深,又因连番大战,流民四起,生产停顿,钱粮日渐枯竭。”
叶兑顿了顿,给出自己的结论:
“是故,西进之路,几无伸展馀地。强行为之,徒耗兵力,甚或迫使彼等倒向元廷,殊为不智。红旗营当前的战略焦点,实则仅剩南、北两向可供决择。”
在徐州取得空前大捷后,关于下一步进军方向,石山麾下文武已经进行过数次小范围的激烈争论,众人提出了各种方案:
有主张趁元军与徐宋大军在江南鏖战正酣,抓紧时间打造水师,趁机渡江夺取集庆路,据龙蟠虎踞之地者;有建议向东发展,攻取淮安、扬州,彻底掐断元廷漕运命脉者;
甚至,还有少数激进者,鼓吹应挟大胜之威,北渡黄河,直捣腹里,威逼大都。或持稳重态度,认为应尽起大军,西破寿春,以全取安丰路。
石山虽以“巩固根基,消化战果”为由,暂时压下了麾下文武急于再开大战的呼声。
但他明白,新兴势力上升期的扩张之势不可阻挡,即便是他,也只能凭借个人威望强压一时,待与元廷“招安”谈判争取来的宝贵休整期一过,大军必然要指向一个明确的进取方向。
对此,石山内心也曾多有权衡纠结。
毫无疑问,西进性价比最低,可以直接否定;东进最容易,但战略价值有限,反弹也不小;北进过于冒险,近乎幻想;南进则最具潜力,一旦成功,便可据有富庶江南,但难度也最大。
水师刚刚起步,急缺能够制霸江河的战船。若不能摧毁元廷水军,彻底掌控长江航道,即便侥幸在集庆路站稳脚跟,也有可能会被元军水师或方国珍之流截断江淮联系。
届时,便存在力量分散,又被各个击破的巨大风险。
叶兑这番抽丝剥茧层层递进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顿时让石山对全局有了更清淅、更深刻的认识,先前关于战略方向的种种迷茫与尤豫,也随之消散大半。
叶兑见石山目光深邃,显然已在消化自己的论述,便抛出了更进一步的观点,道:
“而这南、北两线,看似选择艰难,实则细细论之,皆有一统天下的可能。甚至,以红旗营当前的地缘布局观之,选择北线,其难度或许反而低于南线。”
“哦?”
这倒是打破了石山的固有认知,毕竟“历史证明”了元末以南统北的可能性。他原本下意识地认为南进获取钱粮人口才是王道,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身体前倾,追问道:
“还请祭酒详解!”
叶兑抛出“北线更易”的观点,其实是在试探石山,却见他脸上并无丝毫欣喜,反而露出更加郑重、探究的神色,暗自点头。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出缘由:
“自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地算起,燕云以北广袤汉土沦于异族之手,至今已四百馀载;而北宋靖康之乱后,中原大地尽为金国所占,至今亦逾两百春秋。
天下虽大,仍坚持汉家衣冠礼乐、文脉不绝者,仅剩江南一隅,乃故宋遗泽所系。”
这段话当然有所夸大,蒙元对南宋故土军事、政治、文化等多种手段齐下,若不是时间太短(至今仅七十三年),政策又多变,江南也谈不上“坚持汉人衣冠至今”。
但叶兑这番话的重点是强调南北隔绝数百年,已然对立的现实——地域、心理乃至文化上的疏离感。
红旗营兴起于江淮,正处于这南北分界在线,天然面临着两个选择:是向北,集成中原乃至幽燕之力,再席卷天下?还是向南,继承故宋遗泽,进而一统神州?
这决择背后,是截然不同的政治路线和统治基础。
试图左右逢源,两面出击,其结果很可能是两面树敌,力分而势弱。
石山立刻听懂了叶兑话语中深藏的未尽之意,但他并未急于表态选择何方,而是冷静地追问:
“那么,依祭酒之见,具体而言,北线该如何行事,南线又该如何行事?其利弊得失究竟如何?”
叶兑见石山如此沉着,反而更加高看,继续深入分析,道:
“属下方才妄言北线或更易,其根源在于元廷之统治根基实在北地。其朝廷、宗亲、主力兵马乃至大部分蒙古、色目贵族的利益根基,皆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