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赖以生存的根基,瞬间从称霸一方的豪强变成看人脸色的丧家之犬,而放眼整个江南,又有几人有这么大脸色,能养活他两万多兵马?
到时候,手下这帮家小产业都在江宁的乡勇,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跟随陈氏父子背井离乡。即便强行裹挟而去,失去了本地的钱粮来源,他又拿什么来养活这两万多张吃饭的嘴?
“走”,是绝路,是万不得已之下最后的选择。
此战,是不得不战!是为了身家性命而战!
陈氏的利益全在土地上,自然没有闲钱去供养一支能够正面抗衡红旗营水师的舰队。但方山地处秦淮河上游,占据地利,想要突袭下游的敌军船队,未必就需要堂堂正正的水军对决。
陈兆先行动迅速,当夜便命人找来军中工匠和熟悉水性的老手,劈砍木材,捆绑柴草,搜集火油,连夜赶制了数十艘火船,并遴选了数百名不畏死的悍卒。
待到次日辰时,一切水战准备均已就绪。陈野先也下令麾下各部人马饱餐战饭,检查兵甲,人不解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开拔,出击敌军。
巳时刚到,几匹快马便驮着浑身汗水的探马,匆匆赶回方山大营。
“报——元帅!贼军在天亮之后便大举出动,无数兵马正沿着山道向钟山之上开进!看其旗号规模和队伍长度,至少至少有八千人!”
其实探马判断这支红旗军接近万人,但考虑到钟山之上仅有一座寨堡,驻守元军不过两千,进攻兵力再多也难以完全展开,故不敢把数字说得太满,以免判断失误承担责任。
不过,八千和近万,在当前这个语境下的区别已然不大——内核信息就是红旗营在秦淮河北岸的偏师主力已经倾巢而出,正在全力围攻钟山上的寨堡。
方山距离前线毕竟有相当一段距离,消息传递难免滞后,无法实时掌握最新的战场动态。陈野先并不怀疑自家探马的判断,但他更关心的是江宁城中守军的动向。
红旗偏师主力尽出,攻打钟山,城中守军若是依旧紧闭城门,毫无反应,那就很可能意味着其中有诈!或者,集庆路达鲁花赤达尼达思那个老狐狸,就是想坐视他陈野先与红旗贼拼个你死我活。
若是如此,他肯定不能贸然进军。
“城中的官军呢?可有出城迹象?”
“没有!”
探马并不知道陈元帅担忧什么,只能如实回禀,道:
“贼军营中似乎还有留守兵马,他们的探马游骑撒出来很远,戒备森严,小的们不敢靠得太近,看不太真切。”
眼见陈野先脸色大变就要骂人,探马赶紧说起另一件事。
“但小人返程之时,隐约听到城南方向有闷雷声传来,隔着河岸远望聚宝门方向,似乎有烟尘升起,隐约能听到喊杀声,好象好象贼军正在猛攻聚宝门!”
“大人!”
陈兆先见父亲依旧紧锁眉头沉吟不语,知道他又在疑虑权衡,唯恐延误了稍纵即逝的战机。一旦等贼军攻陷了钟山寨堡,彻底肃清了后顾之忧,再从容调集兵马合围方山,那一切就都晚了!
他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地道:
“贼军昨夜便开始围山,今日一早又大举增兵,定是攻坚受阻,战局不利,企图凭借兵力优势,采用蚁附战术速战速决!
我军若是此刻继续按兵不动,必将痛失一举击溃其偏师,扭转战局的绝佳战机啊!”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语速分析道:
“我军现在就发兵疾进,抵达城东战场时,贼军正与钟山守军鏖战正酣,必然难以迅速脱离战场。
我军两万大军,可分兵一部围困攻打贼军设在城东的营寨;另一部则直扑其攻山部队的侧后,选择有利地形结阵。
就算贼军见机得快,放弃攻山仓促撤退,我军以逸待劳,迎头痛击其久战疲敝之师,亦必可大获全胜!”
帐前诸将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野先身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陈野先的目光再次掠过栖霞山上的烽烟,又扫过眼前跃跃欲试的将领和陈兆先焦急的脸庞,胸腔中一股豪赌的冲动终于压倒了谨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
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锋指向北面,声若洪钟,大喝下令:
“擂鼓!聚兵!”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聚将鼓声如同滚雷般响彻方山上空,惊起无数飞鸟。
方山大营团练兵马才缓缓开出营门,西面秦淮河对岸的芦苇丛中,几名红旗营斥候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头,相互对视一眼,迅速潜行后退,找到藏匿的战马,翻身而上,疾驰而去。
威武卫早已经拔除元军在秦淮河西岸的寨堡,并在此分批悄悄住进数千兵马,威武卫都指挥使王弼更是亲自坐镇此处。
“报——!都指挥使,元狗方山大营的兵马已经出动,总数不下两万!”
过去的几日里,威武卫的参谋们通过反复对比敌军营地规模、炊烟浓度,大略推测出方山元军的总兵力大约在两万一千人到两万五千人之间。
此次出动两万大军,基本可以确定是倾巢而出了。
王弼知道,方山敌军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