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石山同意了他的请战,并要求李喜喜在妥善移交徐州防务后,率部赶往和州集结待命。
待红旗营攻陷江宁城,在江南取得了稳固的据点后,他便派遣水师接应李喜喜所部南下。
此刻,江宁城已然在望,本应是得偿所愿,即将大展拳脚的兴奋,李喜喜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忐忑。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石元帅的基业已然小成,不仅在江北拥有了稳固的根基,更在膏腴之地江南打开了局面,钱粮、人力皆不缺乏,扩军备战只是等闲之事,早非当初脱离红巾军时亟待各方支持的弱小可比。
如今的徐州红巾军,对兵强马壮势头正劲的石山而言,并非不可或缺。自己这般“上赶着”粘贴来,终究显得有些不够体面,甚至可能引人轻视。
但形势比人强,时不我待。为了自己和麾下这数千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的前程与富贵,李喜喜不敢再有任何所谓的“矜持”。
若是等到石元帅全取江南,根基无比稳固之后再挥师北伐,那他们这些徐州兵马,恐怕就真的变得无足轻重了。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船队逐渐减速,缓缓驶近了南岸码头。身旁的大刀敖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码头方向,声音因惊讶而有些变调,道:
“将军,你看那是石,石元帅的大纛!”
李喜喜猛地抬头,顺着大刀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细雨朦胧的码头上,一面熟悉的红色大纛耸立在,在风雨中依旧猎猎招展!石元帅,竟然亲自出城二十里,来到这江边码头迎接自己前来“乞食”的客军!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上李喜喜的心头,迅速冲散了所有的不安与忐忑。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他几乎是吼着对大刀敖下令,道:
“快!你快下舱去,让儿郎们都给俺打起精神来!整饬一下,再准备登岸!别在元帅面前丢份子!”
码头上,石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亲兵护卫下,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逐渐靠岸的水师船队。冰凉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李喜喜不知道的是,石山本就有在江南站稳脚跟后,再调部分徐州红巾军南下的计划。
石山渡江攻取江南,目的是为了获取这里丰沛的钱粮和人力,再以南方为基业,北伐中原,统一天下,而非满足于划江而治,行割据之实。
为此,红旗营的队伍构成中,就必须维持相当比例的江北籍将士作为骨干,方能使大军不忘根本,时刻保持强烈的北伐欲望,而不会被江南的富庶繁华迷住了进取的步伐。
另一方面,徐州红巾军空有精兵,却因芝麻李不善经营又连年征战,资源枯竭而难以支撑长期大战,调部分兵马南下“就食”,以减轻徐州的补给压力,也是必然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徐州红巾军虽然在去年迫于形势接受了石山的初步整编,但这种整编非常不彻底,其内部仍保留了较强的独立性和山头色彩。
这显然不利于红旗营未来更大规模的征战和政权建设,必须尽快并稳妥地加以解决。
李喜喜主动请战,可谓是适逢其会,正好解决了石山彻底消化、融合徐州红巾军的名分问题。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此前有意通过严格控制徐州方面的粮草和军械补给,间接施加压力,促使他们做出这个选择。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红旗营的钱粮虽然相对宽裕,但扩军备战、恢复生产、安抚流民等处处都需要巨额开支,自家尚且不足,还能持续挤出一部分支持徐州红巾军,已经是仁至义尽,相当仗义了。
船队缓缓靠近码头,李喜喜所在战船的跳板还未放下,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船。
他稳定身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径直朝着那面红色大纛下的身影快步走去。雨水打湿了他的战袍,却让他此刻的步伐显得更加坚定。
来到石山近前,李喜喜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
“末将李喜喜率军来迟,劳烦元帅雨中亲迎,末将有罪!”
石山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扶起李喜喜,语气温和却有力地道:
“喜喜兄弟辛苦了,一路颠簸,何罪之有?”
说着,他便转身从身后亲卫手中取过一顶崭新的斗笠,亲手为李喜喜戴上,遮挡住不断落下的雨水,接着道:
“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再说两家话了。江南气候湿冷,与淮北大有不同。将士们连日乘船,饱受颠簸之苦,又遭此阴雨,身体必然疲乏,急需休整。”
石山的话语一顿,快速切入正题,道出自己的安排:
“我已命人备下斗笠、蓑衣,城中的营房也早已腾出,还准备了驱寒的姜汤和热菜热饭,只待大军入驻。你立刻指挥将士们有序登岸,领取防雨物资后,不必在此久留淋雨,随即整队,随我入城!”
这个时代,远距离行军本身就是一个复杂而严峻的考验,水土不服、疾疫流行绝不是什么小事(其实主要是后勤保障能力不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