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升高二那年,夏。
天气炎热,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半空,白光将一切都照得失了帧,路边枝桠疯涨,行人寥寥,街上寂静得只有热烈不断的蝉鸣。路上只见一对母女一前一后走着。
丛夏跟在后面帮妈妈提着手提袋,两人刚从超市出来。
正好放暑假,丛夏便陪同妈妈一起出来买菜。
丛夏回到家的时候已然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许雨兰也立马开了空调倒在沙发上,两人倒在一块,像是两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躺了一会儿才恢复电量。许雨兰站起来,将刚回来的蔬菜放进冰箱,水果切成两盘,一盘放在茶几上,一盘递给丛夏,“夏夏,你帮我送给方维。他应该在卧室。”
丛夏瞧了一眼程方维卧室的方向,有些犹豫,她和这位继弟一点也不熟。
去年许雨兰就和程叔叔重组了家庭,丛夏那时候认识了程方维。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年了,但是很少交流。
许雨兰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让丛夏去送水果,想让姐弟两关系亲近一点,毕竟以后还要相处很久。所以许雨兰看到丛夏的眼神闪躲,却并没有收回话语。
丛夏接过果盘,低了低头。只是送个水果而已。
她敲响了程方维房间的门,咚咚两下,丛夏耐心等待着,她走神地看着窗边被空调轻轻吹起来的白窗帘,白窗帘外是青色的树荫,像是映在白窗帘上的绣花,还是会动的。
等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一句含糊不清地“进来”,丛夏才打开门径直走进去,开门瞬间,房间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令丛夏小小地打了个哆嗦。房间里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不是很浓烈,清新得像薄荷。
丛夏还在第一次在程方维房间里闻到这种香味。不过她没多在意,目光转向房间里背对自己,窝在小沙发上打游戏的少年,丛夏近视五六百度,刚才洗了把脸没带眼镜,看不大清那里的情况,只看见他的靠在沙发上的黑发,被空调风簌簌吹动起来。
游戏结束,少年才回过头看了丛夏一眼,隔着一段距离,他的脸在丛夏眼中是模糊的,她没多想,将果盘放置在小桌上,道:“妈妈切的水果。”
少年定定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丝诧异,手里还捏着游戏手柄,却没说话,丛夏习惯了程方维这样沉默寡言,也不想气氛太凝滞,挫了挫被冷风吹得苍白的手臂,说:“那个,空调不要调得这么低,小心感冒生病。”
说着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让丛夏打了个喷嚏,她吸了下鼻子,倚在沙发上的人仍旧是没说话,在丛夏视角看来,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她身上。
好像又把气氛弄僵了,丛夏想起妈妈一直想让丛夏和程方维亲近一点,毕竟是姐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丛夏决定挽救一下,于是找着话题,“唉,你打得什么游戏啊?”
“你也想玩?”
少年的声音随着空调的冷气传过来,清润而带着些许磁性,丛夏怔愣一瞬,忽然觉得程方维的声音有点不一样了。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现在自己眼前这个弟弟不可能换了个人吧。
丛夏点点头,心想这正是拉近姐弟关系的最佳时机。自己和程方维如果能亲近一点,相处得像一对真正的姐弟,这样她妈妈和程叔叔就不用为此发愁了。
于是丛夏走过去。
房间外,程方维刚从的厕所出来,手掌还湿漉漉的,路过客厅的时候,许雨兰诧异地叫他一句,“唉,方维,你不是在房间吗?”
程方维恍然大悟,说:“哦,忘了说,今天我朋友过来玩。”
“怎么了吗?”程方维觉得不对劲,又问一句。
许雨兰说:“没什么,我刚让夏夏送了果盘去你房间,没事,你和你朋友好好玩。”
程方维点了点头,在这位继母前面总是有些不自在,许雨兰人很好,对他也好。而正是这种好,让他不太自然,大概是小时候没感受过母爱长大后再得到,就像是向来不戴首饰的人突然戴上了一串手链,时而有种异物感。
程方维的房间很大,装修简约,还有一个大露台,露台的窗外是郁郁青青的树,正在微风中轻轻的晃,沙发就在露台那边,背对着门。丛夏绕过床走过去。
他已然转过身子,贴心地给丛夏让了个位置,又递给丛夏一只手柄,是他刚才用过的,还散着余温,丛夏捏着手柄,没刻意去看他,顺势坐在空位上,忽儿又闻到了那股清新而淡雅的香。
“你会玩吗?”
丛夏这才转过头,这次,她没有听错,这个声音不是程方维的声音。
她怔怔地眨着大眼睛,黝黑的眸子倒映出眼前这个少年的样子。
他的面容轮廓优越,棱角分明,皮肤是冷白色,眸子黑沉,有些冷冽,似乎带着天然的倦意,仿佛什么都看不进眼里,明明看着她,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关键是,这个人距离自己不到一米,他就这样明晃晃地在她眼前,嘴角带着些嘲笑的意味。
他早就意识到,丛夏将他认成了弟弟程方维对不对!却什么都不说,让丛夏自己过来看清他的脸。
丛夏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眩晕。
有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