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听见店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一群小学生正在里面过生日。
丛雪攥紧书包带,忐忑地推开玻璃门。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麦当劳。
第一次,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上一位同学在转学前请全班同学吃饭。
丛雪不好意思点太多,只要了一个汉堡,安静地吃了很久。
此刻,她有点局促地站在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抬头浏览菜单。
东西好多,她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哪一款。
柜台的小姐姐问她需要点什么,丛雪无措地张了张嘴,喉咙竟像是被拧紧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晚,她落荒而逃,空着肚子走回了家。
软绵绵的失落又一次席卷了她。
这种情绪十分熟悉,像潮水一样从心口漫上来,吞没她的呼吸。
命运从不吝啬赐予她难堪和落魄,好像那才是她理所当然的人生底色。
早就该习以为常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到难过呢?
然而,那些无处发泄的情绪并没有消失,而是潜藏进更深处,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蛰伏。在某些时刻,跃跃欲试地冒出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击穿那颗千疮百孔的自尊心。
丛雪在睡梦中,呜呜咽咽地流眼泪。
方屿青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脊背。
丛雪噙着泪花,缓缓睁开眼睛。
台灯的光线是昏暖的黄色,窗外漆黑一片,天还没亮。
“做噩梦了?哭成这样。”
方屿青眉心拢着,下巴紧贴着她的额角,轻轻蹭了蹭。
有些亲昵,还无端多了些怜惜的意味。
丛雪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的脸。
那枚小痣仍旧如梦中一般浅淡,是十六岁的少女鼓足勇气也留不住的一点点悸动。
丛雪整个人还陷在梦中的情绪里,她声音嘶哑,没来由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医院的朱古力新地?”
她后来观察过,方屿青对冰激凌并不算特别感兴趣。
或许他那天只是碰巧买了一杯,而她却在日复一日的重温中逐渐爱上了它的味道。
方屿青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大半夜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什么新地?你喜欢的那款冰激凌?”
方屿青靠在床头,右手绕过她的颈后,无意识地揉捏着。
丛雪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她却无端觉得满足。
她靠在他怀里,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
方屿青任她抱着,默了半晌,突然问:“那个新地,现在想吃吗?”
丛雪一怔,抬起脸,看见他睫毛半扇着,整个人在暖黄的灯光中裹着一层毛茸茸的细边。
这样亲近,这样蛊惑人心,丛雪一瞬间生出了不该有的非分之念。
这念头令她觉得忐忑。
她克制再克制,知道自己该摇头否认,可说出口的却是一句——
“如果……我想呢?”
方屿青十分平静地应了一声,抬手掀开被子:“我去买。”
丛雪还来不及阻拦,他已然下了床,赤着上身,内裤包着沉甸甸的一团。
丛雪红着脸别开眼睛。
两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结束最后一轮欢爱。
丛雪身上也光溜溜的,此刻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急忙探着身子去够床尾的睡裙。
方屿青捡起掉在地上的T恤,几下套上身,又去找不知道撂在哪儿的裤子。
丛雪着急地从床上下来,赤脚跟在他身后,小心地解释:“我刚刚是乱说的,其实并没有很想吃。况且,都这么晚了……”
“不晚。”方屿青随手拿起橱柜上的车钥匙,拉开玄关的门把,“24小时营业。”
门在她眼前“砰”一声关上,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丛雪想说的其实是——都这么晚了,就别出去了。
她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敢劳烦方屿青在凌晨两点开车出门,替她跑腿,买一杯冰激凌。
而方屿青还真就这么去了。
丛雪走到窗户边,看着他的车在夜色里走远,心里好像有一丝丝高兴,更多的却是不安。
她不该这么任性的。
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可以再有这种过界的行为。
他今天或许是心情好,若再有下次,会反过来嫌她麻烦也说不定。
丛雪站在窗户边天人交战,不知所措地度过了二十分钟,就听到楼下车子熄火的声音。
南城大学东门就有一家24小时麦当劳,距离不算远。
方屿青进门的时候,看见丛雪竟然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口等着,不由有些好笑:“就这么急着吃?”
他把纸袋递给丛雪。
丛雪打开袋子,取出熟悉的朱古力新地,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道歉,索性用勺子挖出一大块,送到方屿青嘴边。
“你要不要……先吃一口?”
方屿青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感谢费啊?”
“嗯,”丛雪诚恳地点点头,“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辛苦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