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胸腔里跳动的,也是一颗复仇的心脏。
“翎管在哪?”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酒液辛辣,呛得喉咙发疼,却让他更加清醒。
“平康坊的醉仙楼,三楼最里面的包间。”苏姑娘指尖在琴弦上一顿,“不过今晚别去,那里有王公公的人。明晚子时,我在楼外等你。”
沈砚之点头,起身欲走时,忽听她又道:“对了,雀儿眼昨晚死在粪坑里了,被人割了舌头。以后想打听司礼监的事,找我更方便。”
他脚步一顿,回头时,苏姑娘已重新坐下抚琴。水红裙摆在昏暗的灯光下流动,像极了暗夜里燃烧的火焰。
离开鬼市时,天已微亮。晨雾里,夜离不知何时候在巷口,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裹。
“大人,这是从雀儿眼住处搜出来的。”夜离解开包裹,里面是本烧焦的账本,“最后一页记着个地址:城南破庙,亥时。”
沈砚之翻看账本,烧焦的纸页上,“云屑金”三个字依稀可见。他忽然想起苏姑娘说的账册,难道两者有关?
“备家伙。”他将账本揣进怀里,“今晚去破庙看看。”
夜离应了声,目光扫过他沾着酒渍的衣襟,欲言又止。他昨晚跟踪雀儿眼,亲眼看见他进了苏姑娘的琴坊,出来时便神色慌张,如今想来,雀儿眼的死,恐怕跟那女子脱不了干系。
亥时的破庙,蛛网蒙尘,佛像的半边脸已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
沈砚之躲在供桌后,听见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个穿官服的中年人,手里提着盏灯笼,照得他脸上的麻子清晰可见——正是赵崇的副手,工部员外郎李全。
李全四处张望片刻,从袖中掏出个油布包,刚要放在供桌上,忽听身后有人冷笑:“李大人倒是准时。”
沈砚之探头看去,只见苏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佛像后面,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刀尖上的寒光在灯笼下闪烁。
李全吓得瘫坐在地,油布包掉在地上,滚出个翡翠翎管。“苏、苏姑娘,你答应过我,只要交出这个,就放我一条生路……”
“我是答应放你生路,”苏姑娘一步步走近,匕首抵住他咽喉,“可有人不答应。”
李全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沈砚之看见他后心插着支羽箭,箭尾的雕翎在风中微微颤动——是夜离的箭。
他刚要起身,却见苏姑娘突然转身,匕首直指供桌:“沈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沈砚之从供桌后走出,夜离也从梁上跃下,手里还握着弓。
“你早知道我会来?”
“雀儿眼的账本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苏姑娘踢开李全的尸体,捡起翡翠翎管,“我需要有人帮我引出赵崇的党羽,沈公子最合适。”
夜离的箭又对准了她:“雀儿眼也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她将翎管抛给沈砚之,“他想私吞账册,被王公公的人灭口。我不过是捡了他的账本,借花献佛罢了。”
沈砚之接住翎管,入手冰凉。他旋开管底,里面果然卷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三月初三,御花园赏花宴,以金菊为号,动手。”
三月初三,正是父亲的忌日。
“他们要在赏花宴上做什么?”沈砚之捏紧纸条,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里。
苏姑娘耸耸肩,转身走向庙门:“谁知道呢?或许是要除掉某个碍事的人,或许……是要重演二十年前的戏码。”
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月光恰好照在她的纱巾上,隐约能看见嘴角的弧度:“明晚醉仙楼,记得带上你的虎头符。有些东西,得两人才看得懂。”
庙门关上的刹那,夜离低声道:“大人,这女人太可疑了。”
沈砚之望着手里的翡翠翎管,又想起父亲批注的兵书,忽然觉得这盘棋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赵崇、王公公、苏姑娘……每个人都像藏在迷雾里,而他能抓住的,只有这半截虎头符和满腔的恨意。
“盯着她。”他将翎管收入怀中,“但别惊动她。”
夜离点头,目光落在李全的尸体上。死者的手指蜷曲,像是临死前抓住过什么。他俯身掰开死者的手,里面是半片焦黑的枯叶——跟沈砚之披风上沾的,跟赵府柴房里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沈砚之示意夜离藏好,自己则躲回供桌后。
庙门被粗暴地踹开,十几个穿黑衣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腰间挂着块腰牌,上面刻着“锦衣卫”三个字。
“人呢?”独眼汉子声音嘶哑,灯笼照过李全的尸体时,他突然冷笑,“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沈砚之屏住呼吸,看着锦衣卫翻箱倒柜。其中一人踢翻了供桌,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断刃,却见那人只是捡起地上的翡翠翎管残片,骂了句“晦气”便丢在一旁。
就在锦衣卫即将离开时,沈砚之忽然听见自己怀里传来“滴答”声。那是苏姑娘刚才抛给他翎管时,不小心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