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目视前方,声音平淡:“因为欲望。权力是最好的酒,喝多了,就想把酿酒的坛子也据为己有。”
“可朕待赵家不薄啊……”昭元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皇后伴朕二十载,赵显从一个末流小官做到镇国将军,朕给了他们滔天的权势,他们为什么还要……”
“因为陛下给的,永远填不满他们想要的。”沈醉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底,漾起一丝冷冽的波澜,“就像饿狼,你给它一块肉,它会想要一整只羊;你给它一整只羊,它就会想把放羊的人也咬死。陛下忘了,狼的本性,从来不是喂养能改变的。”
昭元帝沉默了。他想起年轻时,赵显还是个唯唯诺诺的书生,皇后也还是个温婉贤淑的少女。那时的宫墙,似乎还没有这么冷,人心,也还没有这么深。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是从他沉溺丹药,不理朝政开始?还是从他默许赵家排除异己,垄断朝纲开始?
“或许……是朕错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沈醉没接话。对错这种东西,在宫墙里是最不值钱的。胜者书写历史,败者化为尘土,从来如此。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拐角处,那里有一株老槐树,枝桠盘错,像一只伸向天空的鬼手。树影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气息极淡,却逃不过他敏锐的感知。
“停。”沈醉忽然出声。
所有人都猛地停下脚步,李德全吓得差点再次跪倒。“沈、沈大人……怎、怎么了?”
沈醉没理他,只是看向那株老槐树:“出来吧。躲在树后面,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吗?”
树影里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暗卫服饰的人影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属下参见陛下,参见沈大人。”
是皇帝的贴身暗卫统领,秦风。
昭元帝皱了皱眉:“秦风?你不在朕的寝宫守着,跑这来做什么?”
秦风的头埋得更低:“回陛下,寝宫那边……发现了一些东西,属下不敢擅动,特来请示。”
“什么东西?”沈醉追问。
秦风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是几具尸体。穿着禁军的衣服,死在陛下的寝殿偏房里。”
李德全的身子猛地一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昭元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禁军?怎么会在朕的寝殿里?”
“属下查过了,”秦风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些禁军,本该是负责守卫宫门的。而且……他们的致命伤,都不是刀剑造成的,像是……被某种毒针所杀。”
毒针?沈醉的眸色深了深。赵家的人擅长用刀,行事张扬,不像是会用毒针这种阴私手段的。那这些禁军,又是死在谁手里?
“李总管,”沈醉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德全身上,“陛下寝殿的钥匙,除了陛下和你,还有谁有?”
李德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没有了……只有老奴和陛下……哦不,还有、还有皇后……以前皇后常去给陛下送汤,陛下给过她一把……”说到“皇后”二字,他猛地住了口,脸色惨白如纸。
皇后赵氏,赵显的妹妹,此刻应该还被软禁在坤宁宫。
昭元帝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望着秦风跪着的方向,声音嘶哑:“秦风……你确定,是毒针?”
“是,陛下。属下已经让医官验过,毒针上淬的是‘牵机引’,见血封喉,半个时辰内必亡,且死后全身僵硬,状如牵机。”
“牵机引……”昭元帝喃喃道,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那是二十年前,他还未登基时,曾在一场暗杀中见过这种毒,当时用毒的人,是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而那个组织的首领,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这场宫变,背后还有更深的势力?赵显,只是一颗被推到前面的棋子?
沈醉看着昭元帝变幻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踢了踢李德全:“带路去寝宫。”
李德全不敢耽搁,哆哆嗦嗦地在前面领路,只是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撞到宫墙上。沈醉护在昭元帝身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每一道阴影,每一处拐角,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危险。
越是靠近皇帝的寝宫“养心殿”,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甜香,像是某种花开到极致的味道。沈醉皱了皱眉,这种香味很特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毒性,虽然微弱,长期吸入却能让人精神萎靡,四肢乏力。
“这香……”昭元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朕常用的龙涎香。”
“是‘醉春宵’。”沈醉沉声道,“一种南疆的香料,单独闻着无害,但若和‘牵机引’的余毒混在一起,就会变成催命符。”他看向李德全,“李总管,这香是谁点的?”
李德全的脸已经没了人色,他拼命摇头:“不、不是老奴!老奴……老奴不知道……”
沈醉没再逼问,他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递给昭元帝:“陛下,服下这个,能暂时压制香气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