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春雨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听见桓恩可的声音。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缓缓打开门,接着面色怪异地看着桓恩可,“你怎会在此?”
桓恩可觉得他的面色隐隐憔悴,“小师弟, 你这是怎么了?”
桑春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那日桑金盛死后, 他唤出天道, 随后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神情时常恍惚。
要说为了桑金盛悲痛欲绝, 那倒是不至于。
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只好闭门不出, 直到今日才缓和了不少。
看见他的面色, 郁昶的表情一变。
桑春雨缓缓摇头, “我没事,反倒是你,你应该在川水城将叶韵清送走,完成委托吗?”
听见他这么说,桓恩可的面上产生了一些羞愧。
他垂下头:“小师弟,这次是师兄无用。”
原来自从桑春雨走后, 叶韵清和穆铮便再没出现过,更没有回来完成他们最后的约定,像是人间蒸发了。
桑春雨面色一变,掐指一算, 距离他离开,差不多已经过了一月光景。
“这叶韵清……”桑春雨道, “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怎么能不回来?”
凡人死去, 尚且有魂魄可投胎。
但魂魄魂飞魄散后, 便什么都不剩了,彻底在这世界消弭。
桑春雨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就要让桓恩可带着他回去,然而房门还没跨出去几步,便被郁昶拽住了手腕。
看见郁昶握住桑春雨的手腕,桑春雨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倒是旁边的桓恩可瞪大了眼睛。
三师兄何时这般大胆了?!
若是他知道,郁昶和桑春雨不仅做了这些,甚至还有其他的亲密接触,恐怕对郁昶一贯的认知都将被颠覆。
桑春雨道:“放开我。”
郁昶低声道:“足足三日了,气还没消?”
他原本都打算放过桑金盛了,可是桑金盛自己寻思,他自觉这账怎么也不该算在他的头上,对他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
桑春雨却想着,若不是郁昶非得将桑金盛找出来,桑金盛原本避世避得好好的,又怎么非得走上死路呢?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话本中必须要走的情节,他想怪也不知该怪谁。
桑春雨摇摇头。
他原本还想试探郁昶对他是否动了心思,可在经过桑金盛的事情后,他忽然发现,所有的情节似乎都是必须会发生的,这可能也是天道未曾严厉要他必须像话本中那样的原因。
起先天道要他扮演原来的桑春雨的性格,也只是怕郁昶将他杀了。
后来郁昶对他失去了杀心,他的性格稍微出格一些,天道也没再管过,之前更是同他讲过,情节偏离一点没关系。
因为最终都会回到该有的结局上。
也就是说,他必定会死于郁昶的剑下。
既然如此,郁昶对他是否动心,也没有多重要了,他不想试探了。
但他始终有个疑问。
既然情节都会发生,那他做不做任务与否,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每当桑春雨细想这些时,脑海中便有一个声音不要他继续想下去,甚至会产生一些头疼的感觉。
他只好停下了这些念头。
桑春雨道:“我未曾生你的气。”
确实未曾生气,尽管他为了桑金盛的死而唏嘘,然而任务还得继续做,如今桑金盛这个活着的线索没了,他手握着桑金盛给他的信息,还得防着郁昶接触到其他的知情人。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郁昶调离,段时间内不要回丰都。
但能有什么样的方法?
他仔细想了下,这可能是从开始到现在,天道给他的唯一一个偏离情节的任务。
难度可想而知。
桑春雨带了点故意道:“只是我总要完成我的委托,如今我爹已死,我身上也没了你想要的东西,再拘着我又有何用?”
尽管郁昶知道他和桑金盛算不得真父子,却也还是松了手。
桑春雨深吸了口气。
他道:“若是你实在不想放过我,便同我一起回川水。”
郁昶一时没有说话。
他来丰都,办的都是正事,与之相比,桑春雨一个小小的委托,实在是微不足道。
旁边的桓恩可听得云里雾里,唯一能感觉出来的,便是三师兄同小师弟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曾经在宗门中灰扑扑的三师兄,如今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扫去了尘埃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站在小师弟的身边时——竟然十分相配。
而小师弟面对三师兄的触碰时,竟然也没让三师兄滚。
若是从前,怕早已暴跳如雷。
桑春雨率先从桓恩可的身边擦肩而过,走出老远后,才传来一声:“走。”
桓恩可回神,立刻跟上。
这次桓恩可是骑马过来的,桑春雨被他护送着上马,迟迟没听到身后郁昶的动静,心中不免想叹气。
果真如此,哪怕郁昶真的对他意动,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被动摇的。
更何况,他至今都不确定,郁昶是真的对他起了心思?因何而起的心思?被折磨难道还能上瘾吗?
桑春雨皱眉,见桓恩可还在马下愣着,皱眉道:“师兄怎么还不上来?”
桓恩可闻言,受宠若惊道:“小师弟愿意同我一起……”
原本桑春雨觉得,大家都是男子,没什么好避嫌的。
然而近日他的认知早已被颠覆。
又总不好让桓恩可跑着回去。
桑春雨正想点头,将缰绳递给桓恩可,旁边便伸出来一只手,把缰绳攥住,挤走了桓恩可。
那只手修长有力,看着十分的优美。
桑春雨却知道,里面其实有层薄茧,是先前干粗活留下的。
桓恩可与桑春雨同时一愣,看向郁昶。
郁昶面色平静,“小师弟最小,我与桓师弟便走着吧。”
天降的馅饼便这么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