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
江迟暮抬头看了看有些萧瑟的天际,突然意识到,已经入秋了。
入秋后,京中连着下了三场雨,院中长了些杂草与苔藓,团圆一早便在带着人清理。
江迟暮倚在屋檐下,扬声道:“团圆,让厨房煮锅姜汤给大家驱寒气。”
团圆喜笑颜开的道了声谢,“夫人最是体恤我们了,我这就去吩咐。”
既然要给所有下人煮姜汤,自然要用府中的大厨房,三口大锅架在灶上,嫩姜切丝,加上枸杞红枣人参,用红糖熬煮小半个时辰,再打进蛋花。
厨娘打了个哈欠,转身去院中清洗刀具,丝毫没注意窗边一个穿着灰衣的瘦小身影悄无声息的钻进厨房。
楚年手心攥着伞盖,他从小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没人比他知道哪种菌类能让人沾之即死,哪种能让人产生幻觉,哪种五毒无害,且味道鲜美异常。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又确定了一下手中的蘑菇种类,然后掐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分别投进锅中。
瘦小灵巧的身影在厨娘进来的前一刻从窗户翻出厨房,厨娘拿着勺子搅了搅汤,然后便招呼人盛出,分发各院。
团圆在阴寒的秋雨里打了个哆嗦,好在手里的热汤驱散了寒意,她吸溜了一口,眼睛亮起来,“这姜汤怎么这么鲜?是放了什么东西啊……我等等要去问问厨房。”
她从小最讨厌辛辣,可这次却一口不剩的喝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打算再去打一碗。
不过……
她忽而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小雅,为什么有两个你……”
“不对……是八个……九个你,围着我跳舞?”
江迟暮将手里的碗推远了些,看着院中脱衣服跳舞的,旱地游泳的,大步在墙角转圈的,手拉手爬树的,还有抱着门柱亲亲热热的,心情复杂……
幸好楚年没什么坏心思,他要是真用这东西干啥坏事,那还了得?
惊讶归惊讶,楚年说这种蘑菇效力不久,他得赶快逃出去。
一刻钟后,江迟暮已经在出城的马匹上了,他打算先去天星台。
不管参商在不在那里,他都相信……他不会死。
他垂了垂眸,唇间无声吐出两个字——
星官。
毕竟,自己可是他唯一的信徒,一个神祇,怎么会这样死掉?
到了山下,便要江迟暮快步朝上走去,没过片刻就见到了寒星寺。
往日香火旺盛的古刹此时却清冷的可怕,建筑上都覆盖着一层有如实质的黑雾,那颗直冲云霄的合欢树,再无往日枝繁叶茂,整个树冠都被红色的命线紧紧缠绕着,躁动不安。
江迟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本缠在树上的命线突然抖动起来,然后疯了似的朝他涌来,速度之快让空气都猎猎作响。
江迟暮脸色一变,扭头就朝山上跑去,鬼知道被那东西缠上会发生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确信,他绝对有碧玉奴血脉,而且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毕竟换一个月之前的自己,绝不可能在山路上狂奔,还能将迅如风雷的命线甩在身后。
不过越接近天星台。他脸色就越难看。
这些命线越接近天星台就越粗壮凝实,速度也越来越快,江迟暮好几次都被命线缠住了脚腕,尽管很快就能挣脱开来,可身上却不免伤痕累累。
更让人绝望的是……
天星台就在不远处,那座漆黑朽败的黑塔沉默屹立在山巅,可此时黑塔却被黑魇围绕,那魇浓到遮天蔽日,即使还没靠近天星台,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看不清前路。
江迟暮一个迟疑,身后穷追不舍的命线就如跗骨之蛆缠绕住他,仅仅呼吸瞬间,视野就淹没在一片血红之中,那红还在不断加重,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命线包围着他。
江迟暮想撞开命线,可那些命线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就顺着皮肤,钻入身体,沿着经络朝骨骼蔓延。
好痛……
江迟暮疼的几乎落泪,用力撕扯钻入身体的命线,可拽开一把还有更多,更何况许多命线已经钻入骨骼扎根。
他忽然明白了这些命线想做什么。
……他们想要扎根进他的身体,以骨骼为巢穴。
视野被鲜红占领,身体痛到麻木,被束缚的难以动作,他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微弱。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参商说这叫命线,可这成千上万条,到底是谁的命,这些东西为什么又要选择他的骨骼蔓生……
这些问题看来都找不到答案了,他忽而有些后悔,后悔没好好和楚宁安聊一次,后悔没见到参商。
就在他呼吸渐渐微弱时,紧紧缠绕在身上的命线忽而一顿,然后疯狂颤抖起来,这东西都缠在他身体里,抖起来最疼的是江迟暮。
他本都麻木的痛觉突然被唤醒,眼泪止不住的流,眼前冒白光,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他咬了咬舌尖,强打起精神,艰难的低下头,果然不是错觉,这些命线正极其缓慢的退出他的身体,只是速度慢的几近于无,看起来极其不情愿。
这感觉无异于慢刀子割肉,江迟暮头晕眼花,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他艰难的移动手指,拽起一把命线,用力一扯,命线根根断裂,这些命线像是虚弱了很多,没有之前坚韧,能够轻易扯下。
他忽而察觉到生的希望,咬着牙一点点拽断自己身上的命线,疼的觉得全身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虽然进度缓慢,可只要他坚持的够久,一定能把这些都扯掉的。
他还在这暗暗给自己打气,可却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声音,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本不情不愿退出他身体的命线,忽然像是老鼠见了耗子,疯狂的朝外蠕动。
可一切都迟了。
江迟暮眼前忽而闪过一片白光,视野骤然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