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带嘲讽,“这个月营收表出来他嘴都笑歪了。”
“杀鸡取卵,”江蒙下了断言,“朝暮新闻这块牌子早晚被他折腾烂了。”
药刚上完,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钱佳宁回过头,看见封总助理——不对,现在是曾瞬助理,拿着厚厚一叠白纸站在门口。
这同事和他们关系一直不错,钱佳宁转身问道:“怎么了?”
“佳宁,”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才曲主编和我说,让我把这些合同拿给你们看下。”
“合同?”钱佳宁语气诧异,“商务合同吗?让法务那边走呗,我们内容部不过合同。”
“不是,不是商务合同,”助理很难启齿的样子,“是和你们的,代理合同……”
严凛把合同接过来,垂眼简单扫了扫,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钱佳宁歪过头:“怎么了?”
严凛低着头,额上伤口仍在渗血,忍了片刻,忽然把那合同往桌子上一摔,转头就往门外走。余下三人呆站原地,只听远处的曲狻狄办公室里,传来严凛的怒吼:
“有完没完了!”
“老子不干了!”
“我不受你这窝囊气!”
钱佳宁垂下眼,手指摸索着桌面上的合同,慢慢拿起来看。
“佳宁姐,”依依小心地凑过来,“什么东西呀?”
钱佳宁胸口微微起伏了下,把那摞白纸扔回桌面。
“代理合同,竞业协议。”
依依不大懂:“什么意思……”
“你就当成那些M签网红吧,”钱佳宁冷笑,“肖像权签给公司,商务分成1:9,一旦辞职,不允许从事相关行业。”
远处又是一阵叮咣乱象,严凛气势汹汹地回了办公室。他也不看钱佳宁他们,走到打印机前检查了一下开关,随即打开电脑找辞职信的范本。
“严老师,”卢依依小心地问,“你真不干了……”
严凛是公司出了名的脾气好,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
“这还干个什么劲儿,”他噼里啪啦地打字,“依依,你给我定下上次咱们去那家阿根廷餐厅的位置。反正明天周六,今晚我请你们喝散伙酒。”
“赚得不够我停车费,挨打就算了,还签起卖身契了。”
昨天钱佳宁拍桌子,今天严凛撂挑子。一天班上下来,好几个老同事来他们小办公室致敬英雄。
总助同事也趁着下班前过来安慰。
“佳宁,”她掏心掏肺地说,“他们这几个新来的领导就这样,我也天天挨骂……那些合同也不是针对你们,其他特报组也的签……”
“他们都签了?”钱佳宁反问。
“基本都签了,”总助挠挠头,“不签就停更视频,我看他们也没像你们那么抵触……”
“他们什么数据我们什么数据啊?”依依大声反驳,“他们就是混口饭吃,我们组花了好多心血呢!你看现在能做广告植入的也就我们组,其他组的视频客户根本看不上!”
江蒙:“我觉得曲狻狄就是故意的。他想把老员工逼走换自己的人上,就搞这些有的没的,毕竟辞职不用给赔偿……”
严凛:“那我是中计了?”
钱佳宁看了他一眼:“你又不差他那点钱,赶紧辞了吧。”
“你呢?”严凛转头。
钱佳宁被问住了。
“你别和我说你要签那几张卖身契啊,”严凛把椅子滑到她身边,“我以我浅薄的法律知识告诉你,那合同里全是坑。”
犹豫片刻后,钱佳宁站起身。
“下班了,咱们先吃饭,”她说,“散伙饭吃完,你让我想想。”
上次来这家阿根廷餐厅是庆祝第一期视频大获成功,没想到这一次就是散伙。严凛要了一扎南美啤酒,在桌子上码出一排。
钱佳宁坐稳没一会儿,看见陶九思也从门口进来了。
“你叫他过来干吗?”钱佳宁转向严凛,神色略显奇怪,“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呃……”严凛眉毛一跳,摆手道,“我就是,试图重现咱们最快乐的那一天。”
“……”
钱佳宁:“是你们快乐,我那天一般。”
她今天也一般。
只不过那天她是自己喝的鸡尾酒,今天大家都在喝。啤酒劲儿没鸡尾酒大,但喝多了也眼前发晕。严凛本来就算小开,当社畜是体验生活,这下算是回归自己真实身份,拿着酒杯四处发表演讲。
“我真的,”他坐在钱佳宁对面,醉醺醺地推心置腹,“钱老师,跟着你在朝暮新闻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三年。”
“我从小,我就知道我这人除了家里有钱,别的都很普通。我一直,一直在寻找人生的意义。”
“是你,是你带着我去黑心工厂卧底。是你,带着我深入底层生活的真相。你这个人,真的非常有魅力。钱老师,我真的,我对你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
“我现在要离职,我真的,最舍不得你。”
钱佳宁看他喝多了,也顺着他说:“是,我也舍不得你,走一个。”
“我们上海人不说走一个……”
两个玻璃杯半空相撞,酒花四溅。钱佳宁垂眼叹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道身影站在桌边。
严凛也抬头,继而非常识相地起身让开。
来人将椅子往后拖了些许,坐到钱佳宁对面,给自己倒满一整杯酒。
落地的窗户外车水马龙,灯火流转。餐厅里推杯换盏,明明暗暗,每个桌子上都放着盛着烛火的灯盏。
他脸色被火光映亮,深邃眼眸定定望她。
她把头偏到一侧,不想与他对视。紧接着,放在桌面上的手被人拉了过去,袖子往上提,露出手腕上缠着的纱布。
“疼么?”他问。
钱佳宁喉咙忽然酸涩起来。
他指腹有很薄的一层茧,摩挲在手背上带点刺痛。钱佳宁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