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鼻子,眼睫毛上都挂着泪,“我知道……你不会拖累我,也不是依靠我……我们是相互扶持,对不对?”
“对,我们搀着彼此。”齐蔚踮起脚,捧住他的脸,轻轻碰了碰他的双唇。“不哭了,好吗?我要去战场上了。”
“好。”张以舟一面擦眼泪,一面抬起手。上一瞬还在为张以舟高兴的近卫们,这一瞬俨然宛若杀神。他们即刻带着“宾客们”退出大厅,合上了三面的门。
大厅里变得空荡荡。张以舟替齐蔚摘下沉重的头冠,解开海珠云肩。
“珠子很好看。”齐蔚随口道。
张以舟将云肩收入盒中,“你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张以舟放好东西,蹲下身帮齐蔚从下往上解宽大的喜服。在喜服下头,就是齐蔚的轻甲。齐蔚也料到今晚不会太平,因此没有退甲。“云肩是姐姐在西周家定下的。”
“十年前?”
“嗯。她给西周家留下话,说等我成亲的时候,再送。这是她给弟媳准备的礼物。”
“这会才送来?”齐蔚道。
“姐姐似乎……并不认可我与那人的婚事。所以十年前,她没有传信给西周家,告诉他们我定亲了。”张以舟道,“可能事情要追溯到更久之前。”
齐蔚抿了抿嘴,没有发作。这些天来,她只要想到那人,便会无比愤怒,但此刻,她好像重新找回了一种平静的安宁。“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会的。”张以舟帮她把繁重的袍子全脱下来了。
齐蔚取下头上的金银钗环,一支支放张以舟手里。摘到帝子凤钗时,她忽而将它插到张以舟的发冠上,“这是我母亲的。”
“嗯。”张以舟低下头,亲吻齐蔚的酒窝。他好久不曾见齐蔚笑了。他就像花树下的等待了整个春日的花农,小心地拾取着每一片芳华。
“不要哭。”齐蔚拍拍他的后背,抽身拔起了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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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瀚拔起一支射到王帐的箭矢,目光一压,暗卫统领额头上便开始冒汗。这位主比上一位还更难伺候。他手无缚鸡之力,却热衷于杀人。谋取政权以来,他已经手刃了数十位朝臣。他暴戾无常,杀人前几乎没有前兆,仿佛取一条性命,只是摘一颗枣。
“叔父……”小君王的嬉笑声救了暗卫统领一命。巩瀚将箭矢折断,插入统领的后脖子衣领里。
“属下誓死保卫国君!”
巩瀚乜了他一眼,揭帐进去了。
小君王魏思源正在和王太后捉迷藏,他的头藏在狐裘里,屁股却翘在外头。仿佛他所见所闻便是一切,一叶障目,也能高枕无忧。
巩瀚并不希望这个孩子,但他依然耐住性子和王太后一起找魏思源。他们假装找不到,没一会,魏思源便等得睡着了。
赵梓缳将狐裘掀开,把魏思源抱上床去。巩瀚把被子掀过来,面露厌恶,“真想捂死他。”魏思源的生母曾经闯入寒春阁,指着赵梓缳劈头盖脸地骂。巩瀚每每想起,便厌恶不已。哪怕那女人早已被魏灏毒死了,巩瀚依旧不解气。
“还不是时候。”赵梓缳将被子掖好,回身,问,“为何要今晚开战?”她问得很轻,面上也还是温柔的,仿佛问巩瀚为什么不吃饭。但巩瀚知道,姐姐没有喊他的名字,就是生气了。
巩瀚在脚踏上坐下,靠着赵梓缳的膝,“姐姐,张以舟未经你准允,竟敢对别人动心。实在该杀。”他捏着赵梓缳的裙边,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魏远上下,谁敢想,那个只会哭泣的美丽玩物,竟然是背后的“驯兽人”。
赵梓缳摸着巩瀚的头,“瀚儿,龙位是一把冰冷的椅子,容不下感情。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权衡利弊,没有儿女情长。”
“可是姐姐,如果你并不在意,为何留着那封请柬?”巩瀚从公文之间,勾出那封喜帖。他还记得,十年前他去接走姐姐时,她看向那个公子的眼神。真可恶,姐姐明明应该和他们一样,在阴沟里苟延残喘才对,为什么,她那时好像活在太阳底下。
赵梓缳淡然地翻开喜帖,道:“这是张以舟下的战书。我没有理由不接。”
“真的是战书吗?会不会是报复姐姐?报复你抛下了他。”
赵梓缳摇头,道:“瀚儿,你不好奇吗?究竟谁会赢。是我,还是他,亦或是顾时遥。”
人人都以为,战至最后,会是张以舟与顾时遥的棋逢对手。可现在,一个女人抬起头,打破了一切。他们将不得不,重新衡量这盘棋。赵梓缳沉静的皮囊下,血已经开始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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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海潮里的战事收尾。魏远此战打得太匆忙,并未从雍梁手里讨到好,反倒折了大将魏翮。
齐蔚提着魏翮的头颅,骑着白马,与大军一同回营。路上遇见了从北边回来的另一队人马,他们去抵挡魏远国中来的军队了。
张以舟也握着弓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