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还有意识的话,她就帮他念书,如果他昏睡过去了,惊羽就安静的一直坐在那里。
也不看书,也不打坐练功,就是单纯的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惊恒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惊羽坐在他的床边。
小小的身躯,就趴坐在他床边的脚踏上,偶尔累了就将头磕在他的床沿上打盹。
但是无论他醒来之前她是醒着还是睡着,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醒来了。
她小小的一只,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在抽条,这两天惊惧交加,越发瘦弱,趴在脚踏上的时候似乎都要同这整张床融为一体了。
惊恒身边伺候的只有两个新调来的小厮,太监宫女都在第一时间被隔离到了皇子府的另外一边。
皇后在宫里心急如焚,说着要将小蛮和陈侍送过去照顾。
哪怕小蛮同陈侍过去之后也会有被传染上疫症的风险,但是在皇后看来,两个奴仆的性命跟惊羽的安危简直是毫无可比性。
若是她现在自己能出宫,她恨不得取而代之。
但是皇帝早就下令,宫城之中,朱雀门以内,所有人禁入禁出。
包括皇帝自己,自从疫症以来,也从未踏足后宫,只在紫宸殿御书房接见众大人。
小厮根本不方便贴身照顾惊羽,只能负责一些食宿方面的事情,所以惊羽目前为止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每日连头发都梳不好。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她仪表如何端正,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因为惊恒高热不退,惊羽一直用凉帕子给他降温。
提醒自己不停换帕子的方式就是燃一柱香,将香炉放在脚边,烫到脚的时候就知道要给惊恒换帕子了。
惊羽的心一直都是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明明之前哪怕是自己同惊风一起困在房顶根本下不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慌乱。
到后来的后来,她长大了很多,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的慌乱。
那是因为惧怕,是对未知的惧怕。
被困在房顶的时候,她和惊风都知道,大人们会很快来救他们的,所以无惧无怕。
但是那时面对奄奄一息的惊恒,她身边无一人可以倾诉,熟悉的人统统不在身边,什么都掌握不了的那种无力感,已经深深的根植在了她的心中。
她会趁太医们和小厮都离开的时候偷偷的趴在惊恒的耳边说:“二皇兄,我好怕,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等你好了,我就把我藏的全部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
“你不要睡了,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父皇和母后都不在,皇兄和惊风也都不在,我连三皇兄都没有找到,你起来同我说说话好不好。”
惊羽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恐惧害怕。
她说这些悄悄话的时候,眼泪总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明明她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不要打扰了惊恒休息。
惊恒一直在烧,大多数时候都迷迷糊糊,偶尔能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些似是而非的声音,听不真切,只是听着格外的像惊羽的声音。
而伴随着这些声音的,往往是一些带着温度的水滴,悄悄的打在他的侧脸上,又似乎被人抓紧时间擦去。
惊恒迷迷糊糊。
他想坐起身,想摸摸惊羽的头,告诉她他已经没事儿了,让她不要害怕,明日他便陪她进宫见父皇母后还有母妃。
但是他的身体似乎有千斤重,别说操控身体,便是连抬一下眼皮都显的那么困难。
而不等他再努力一次,便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当惊羽恐惧四周无一个亲人可以依赖的时候,外面的人又如何不在担心他们兄妹俩。
贺兰山流民一事还未查明,所有流民都被第一时间安置在了京郊,按理来说长安城中根本不该有疫。
但是事实却是,在惊恒之后,长安城中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被发现感染了疫症。
其实之前也有,但是大多是当作普通的发热治了,根本没往疫症方面去想。
经过许多大夫同宫中太医的共同诊断,终于发现长安城中的疫症同贺兰山流民所患的疫症不尽相同。
贺兰山流民所患疫症为之前已经记录过的鼠疫,基本上就是由老鼠啃噬了未及收殓的尸骨又污染了当地水源导致,传播性很强,但是却没有那么大的可能会致死。
贺兰山因鼠疫死亡两千余人,根本原因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就令大夫诊断开药,也是因为他们当时在被官兵围困,缺衣少食,不得不继续使用被污染的水源导致的。
但是长安城中发展起来的疫症虽同为鼠疫,但是却是另外一种形态的鼠疫,没有那么容易传播,但是致死率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