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他们……都杀……杀死了……”
周遭的衙差也是喁喁私语,看向沈靖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份怜悯。
“除了霍翠和石昊,洞穴里的那二十多个孩子,”做笔录的林甫问,“他们如此无辜,与你无仇,为何要害了他们,让他们白白饿死?”
“这一切都得怪那个二十多年前的臭道士,”沈靖推诿道,“如果当时不是他说要献祭男童,说要搜罗银两,我也不会走上这般的不归之路,当时村中的确是闹鬼,阴气过重,等四五年过去,村中差不多太平,但献祭和搜罗银两这条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何况,这条路我觉得是越走越宽敞,对付那些不愿上缴钱财的人,我就使些手段摧毁他们的庄稼,村人如此愚昧好骗,这一骗,便是二十多年,直抵当今,我也觉得够了。”
“在三年前,村内死了一户三口之家,他们是一对新婚父母,男婴才三四个月大,”景桃翻阅着笔录,肃声问,“也是你授意沈韫之举?”
“不错,这需要归咎于他们自己了,那一年不上交敛财,我去摧毁他们的庄稼时,赶巧被那男主人撞见,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让沈韫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咯。”沈靖说得云淡风轻,唇角又浮起了蔑然之笑。
景桃脸色却是浮着一层淡淡的冷意,她一手负在身后,静默了一会儿,倏地道:“沈靖,你知道吗,我们仵作一职即是勘验死人之尸骨,检视尸骨之细节,寻出真正死者之死因,为死者言,为生者权,而在做笔录之时,定不会将凶犯的情感与悔悟抄录进去。”
话至半途,景桃一瞬不瞬地看向沈靖,而沈靖听着景桃所述之语,俨若被兜头泼了一阵冰水,悉身皆是冷意,他红着一双眼,直直盯着她。
“遗体摆在我们眼前,即是意味着生命被剥夺这一残忍事实,没必要晓悟凶犯是何种心境,也没必要理解此人。我们对凶犯悲惨的遭际不感兴趣,也不管动机是什么,不过,”景桃陡然话锋一转,悲惋地看着沈靖,“我还是悲悯你这位唆使儿子弑人的父亲,直至现在依旧活在死者的阴影里。”
“你说什么?”听闻“悲悯”一词,沈靖瞠着双目阴毒地盯着景桃,咬牙切齿地道。
“年逾知天命之年的人,却与一个三岁稚童一般,稍有不如意便任性妄为,甚至不惜敛财害人——”
景桃缓缓地蹲下身来,与沈靖那一双充血的眼平视着:“你这般妄自菲薄,你的亡妻知道吗?倘若她现在还活着,一定对你很是失望吧。”
少女的话音绵软如棉花一般,虽是娇软,却拥有一股坚定的力量,它如一场箭雨,酣畅淋漓地射向了沈靖。
沈靖的心脏似乎被沉重地狙击了一般,所有话音皆是硬生生地梗在了喉中,半个音序都发不出。
在景桃话术一步一步的蓄意引领之下,沈靖脸部的神态告诉她,他的内心防线被全然攻破。
看着近处的景桃,他眼中晃过了一份阴骘,袖中尚还藏着一把锐器,他突地振袖,袖中刀闪,亮起森森寒光,拔刀便向景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