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无人敢言,只能猜测或许是新帝尚未从丧弟之痛中恢复过来,盛国相又贤德,不急入主中宫。
但有一个衙门却是坐不住了——礼部。
于是临近上巳节的某个常朝,文德殿内延宁帝与众臣商议完几件军政大事,就看到将及致仕之年的礼部尚书周湍出列,捧着本章一脸肃然,撩袍打算行大礼:
“臣启万岁……”
老尚书抱着破釜沉舟即便被治罪也要劝谏的心思,却不知自己的打算早已经被礼部左侍郎林逸私下透给了皇帝,延宁帝看他那端肃样子就知道大略是何事,决定先礼后兵,当下抬手笑道:
“周卿家年事已高,不必行此大礼,有本奏上便是。”
内侍服侍新帝数月,早已深谙他的脾性,闻言赶快上前搀扶住老尚书,接过了他手上的本章,奉给御座上的皇帝。
延宁帝打开本章匆匆览过,心道“果然,礼部还是太闲了。”面上却未显,便听周尚书开口道:
“陛下圣明,正如臣本章所奏,皇后之尊干系坤德之虚,中宫旷位日久,而御妻位列朝班,老臣以为,此事不可再迁延,当行册立大礼,请御妻罢相位,入主中宫,谨遵后德,方可令乾坤正序,万民信服……”
老尚书这番话,皇帝尚未动声色,下列不少臣子已是心道“不妙”。
如今的御妻盛时行在承平朝时便位列右相之尊,主理门下省多年,身为左相之下第一人臣,早已是众臣魁首,不但皇帝倚重,列位臣工也离不开她,就算是拿手里的笏板想想,也该知道拿立后入主中宫逼右相辞官这事太过荒唐,更是很容易激起圣怒……
首先看不下去的,正是左相——老相国王舜也是年近古稀了,不过数年就该致仕,精力身体都不如当年,全靠右相干练,二人有商有量,统领群相众臣,这些年看下来,盛时行无论身为王妃还是御妻之尊,都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最难得的还很尊重他,老国相对她可说是一万个满意,作为从刑部开始便相处数十年的上司,更是非常器重欣赏她,本打算自己致仕就推荐她为左相,哪知道礼部尚书这个比自己还老的家伙泥古不化,居然兴起这么一招,老相国憋不住出班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无论立后还是罢相,都是事关社稷的大事,老臣有几句话想跟周尚书商榷。”
延宁帝心道“正好”,便颔首应了,左相遂转向礼部尚书道:
“周尚书,老夫以为,你之所奏虽然不错,但难免偏颇。”
周尚书也没打算简简单单就让皇帝纳谏,便恭敬还礼请他直言,左相道: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一是虽然立后与拜相,均是陛下身边之人,但拜相关乎社稷,立后是陛下的家事,陛下常说,家事大不过国事,岂能因家事而废国事,二来自古人伦纲常,夫妻纲乃在君臣纲之后,盛右相勤勉政务,功绩有目共睹,怎可因为她是陛下的御妻便要罢免她的相国之位?这第三,右相之位,乃是文宗皇帝任命,陛下与文宗皇帝兄弟情深,怎忍心无故无端更改大行皇帝之命?,可见周尚书你所奏并未经过深思熟虑,老夫劝你还是再斟酌。”
皇帝端坐上位,此时都快笑出来了,勉强绷着没有失态,他一向都觉得这位老相国那里都好,就是说话慢条斯理太啰嗦了,可如今方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来二去第三,说得有理有据条条不离社稷大业,看来无须自己开口,此事就能解决了——皇帝也不是不想早立后,只是自家爱妻顾忌着后宫与前朝之间的禁令,多次私下里表示宁可暂缓,也不想放开朝政不管,皇帝自然知道自家爱妻的志向和能力,何况这些都是虚名,俩人也就心照不宣的糊弄着,哪想到今日被个老学究给翻出来……
不过果然,对付老学究,还得是老学究。
然而,就在众人认为周尚书差不多该就坡下收回本章时,却见这位老臣憋得满脸通红,却是再拱手道:“陛下,左相之语虽然有道理,但老臣仍然认为,立后乃是关系国本之事,皇后秉持坤德,深居宫禁执掌后宫,按例便不得干涉前朝政务!此乃大礼!不容模糊行事!还请陛下明鉴!”说完不待皇帝开口,他又转向盛时行:
“右相,你身为相国,又是刑名出身,这些道理自然比老夫更懂,你若放不开相国之位,宫禁之中便该让贤,另更具坤德之人入主中宫!”
盛时行闻言一愣,心说“要坏事”,并非是惧怕自身得失,而是怕这倔老头如此胡搅蛮缠步步紧逼猛捋皇帝的逆鳞,会把自己的老命赔进去,于是也顾不上理她,直接拱手对上位道:“陛下,此事干系重大,牵涉诸事复杂,至今悬而未决,均是臣一人之过,请陛下准许臣于礼部宗正寺等几位同僚商榷,再拟章程呈报御览!”
她本就在文武百官第一列,此事上前奏事,众人便都在她身后,看不到她此时说话虽语气平和,脸上却拼命地在给自家夫君使眼色,希望他能暂息圣怒,先给礼部一个台阶下,可坐上的君王脸上又现出她最担心的那种——观不透喜怒的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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