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朝着大殿方向规规矩矩拜下,便与言内侍道别走了。
寝殿内,皇帝气哼哼插上了门,惹得床上的盛时行“噗嗤”一笑,招来人家一个无奈目光:“你夫君受了委屈,你还笑。”
盛时行可不怕什么“龙颜不悦”,蹭到床边帮他脱掉了繁复的朝服:“咱家陛下辛苦了,委屈了,臣给你顺顺?”她这么说着,抬手轻抚他胸口,赵崓感觉很好,仿佛一直堵在胸臆的怒气真的立时就消散了。
“说着生气,周尚书的事还不是轻轻放过了,你把这么大一个事情交给礼部,既是微惩,也是重用,周尚书这次大概也踏实了,祭祀泰山的事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延宁帝被她猜中了心思,绷紧的唇角总算是挑起一丝笑意,却还在嘴硬:
“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感觉这老官太闲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盛时行窝在他怀里“嗤嗤”地笑,冷不防被自家夫君按在床上:
“你还笑,刚刚朝堂上那老官欺负我,你也不帮我训他,你这个右相可真的是……”
盛时行笑着来回躲:“臣错了,臣错了,陛下饶……”
“饶是饶不得了!”皇帝这一句声音挺大,似乎也是“气哼哼”的,吓得门外守着的小内侍一激灵,以目相询言总管,却见他老神在在地一笑,摇摇头将小徒弟拽到远处:
“莫慌,到外面告诉他们,若无军政大事陛下今晚谁也不见,晚膳过了酉时再传,不叫就放炉子上热着,让她们多烧点热水,或许晚间御妻娘娘要沐浴。”
小内侍不知道自家师父这诸多吩咐是因为什么,但自然明白师父比自己懂的多多了,赶快下去传话,言忠则一甩拂尘远远守定了门口,笑着放下心:
果然御妻娘娘才能消却陛下的怒火,有娘娘在,福宁宫就能太平祥和了。
这么想着,大内总管决定,往后除了忠心侍奉陛下,也得倚定了御妻娘娘这棵“大树”。
因新帝诸事从简的习惯而“闲太久了”的礼部,终是为祭祀泰山之事迅速忙碌了起来,几日后皇帝改皇后为御妻的圣旨也传遍了大梁,对于普通臣子来说,右相的相位稳固自然是好事,而对于一些有疑议的人来说,皇帝接下来的一些做法,也在堵住了他们嘴的同时,小小地加以威慑。
比方说,关于御妻的一概银钱用度不另增,只从皇帝私库里出,但饮食却被皇帝亲自精细到连“隔三日供二两栗蓉酥”这种小事都要放进去……
也有人会担心,这样大改皇家章程的事情,会不会引得两宫皇太后不悦,特别是文宗的生母,母后皇太后,未料数月之后依然是风平浪静,而且传出两宫皇太后都与御妻相处甚欢的消息,据说这与两位小殿下志学之余便去承欢祖母膝下大有关系,大梁立朝以来这个最简单的帝王之家,反倒春晖慈爱,稳固无比。
皇帝祭拜泰山后,一切朝务也都步入正轨,许多心怀善意或不那么善意的心思还在观望的朝臣,以及边境虎视眈眈的邻国,也都踏实了下来——他们渐渐意识到,这位大梁延宁皇帝,其治国理政的手腕是十年重臣五年摄政练出来的,九边将领不是他的亲信就是曾受他恩惠之人,更可怕的是,这位皇帝正当盛年,手腕果决,武功高强,谁不老实,他真的会御驾亲征。
这是数年后的后话了,但于玄微之处的开端,却恰发生于延宁元年冬的一件小事——御妻反常地开了内库。
延宁帝接到内侍省的汇报时,并不觉得自家爱妻一下就拿走了自己两个月银子有什么不对——反正从还是朝臣的时候,他赚钱就恨不得求着她花点儿,但问题是……
她买了啥?
内侍总管言忠看着陛下蹙眉凝思,小心翼翼道:“陛下,不然小人私下找娘娘贴身宫娥先问问?”
“无须。”皇帝回过神:“等你家娘娘从衙门回来,传完膳你们都下去候着,别留人。”
“是,小人这就去让他们安排。”
“安排点羊羔酒。”
“是。”
于是当晚,御妻娘娘便与陛下把酒言欢直快到初更时分……
“你耍赖……”虽然皇帝的酒量算不上优秀,但比起御妻来说还是好多了,何况他还用了点小手段,而当对方发现时,似乎为时已晚。
照顾看着对面喝到粉腮如桃的自家爱妻,觉得这小二十年时光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凝眸恍然间,仿佛还是当年蔚县市集上智斗恶徒的那位少女。
转念才想到,今日摆酒似乎是想套她的话……的吧。
算了,横竖赚了个开心。
区区数千两,他还是问不出口,虽然并不是为了钱。
思索间,对面的心上人忽然凑过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聿卿,你在想什么……”
久违的娇柔嗓音唤出亲昵称呼,也仿佛回到当初情窦初开时……
“没想什么,在想,咱们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