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盛时行笑:“你这一晚上都若有所思的。”
“……我哪有。”他看着她,总觉得她口中那“你不擅长撒谎”,到了千帆历尽的今日,仿佛已是二人之间的专属,他可以骗过天下人,却永远骗不过枕边人。
“算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嘿然,拍拍他的手,顺势拉住起身。
赵崓无奈被她拉着走到一旁书房,看自家爱妻从书橱暗阁里抱出一个挺长的匣子打开:“我拿了内库的银子,是去买这些了。”
赵崓看着里面一摞纸张,并未什么特别之处:“几千两,买了一些纸?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盛时行笑着拿出一张展开,却是很大一张图纸,可赵崓似乎从没看到过那图上画的东西——既不是屋舍,也不是车驾,似乎也不像兵器……
“这个……是什么乐器吗?”那细长的筒子,只能让他联想到笛,萧之类。
盛时行却摇摇头:“这是个铁家伙。”她这么说着,伸手在匣子底下翻动着,不多时就拽上来一个黑铁铸成,沉甸甸的东西,交到自家夫君手里。
赵崓接过那东西,马上发现这就是图纸上所画之物,盛时行又将其它的图纸展开,笑道:
“之前推行新政,你不是让我负责东南一代开商埠之事吗,这是福建和广东两省市舶司送来的,说是外藩商人为获得茶叶的采办权奉上的宝物,市舶司的人没见过也不懂,想起我叮嘱过他们与外藩贸易中,遇到看不透的东西不准自专,便送到了京师来。”
赵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这东西,看着也不能储物……当兵器也不趁手啊。”赵崓拿着那物翻来覆去的看,盛时行将那筒子开口的地方凑到他鼻端:“你闻闻。”
赵崓轻轻一嗅,顿时容色一动:“火药?”
“是啊。”盛时行又从那些图纸中挑出几张:“这些日子我在门下省仔细看了看这一套图纸,又叫了非真过来一起参详,我们都感觉这应该是个威力很大的兵器,和穿云箭甩□□不一样,是能用于战场作战的,我觉得外藩以此当做珍宝进贡,说明还很稀少,但制成这东西所用不过黑铁、铁砂、弹丸火药之类,若熟练掌握了铸造技术,便可十分廉价,到那时,更靠海的那些国家都有了此物……”
赵崓马上就明白了她口中所说的那种情形有多可怕,当下一锤掌心:“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们与远国交战时,就曾经缴获过一种叫‘火筒’的兵器,乃是一根直筒,用时将火药和石弹铁弹放入其中,再点火,但因为过于繁琐且容易炸膛和烫伤自己,当时已经没人能熟练使用,实战用处也不大,不过倒是因为看到那个,才在云台山庄的山洞里弄了那些火绳,你说这东西会不会也是外藩之人得了远国的火筒,所研究出的兵器?”
“很有可能。”盛时行点点头:“但外藩传入的此物却更为机巧,以一条火绳便可点燃火筒……市舶司的人书信中说,此物最早是佛郎机国商人带来的,外藩之人都称之为‘佛郎机’。”她铺展开那些图纸给自家夫君看:
“这些日子我仔细看了看,有了这些图纸便不难仿制此物,我都能看懂,工部那些能工巧匠就更不在话下……”
赵崓一下就听懂了:“你做的很对,不但要让工部仿制,更要尽快大量制造出来。”他抬手接过那些图纸:“我大梁骑兵手中的弓箭若是换成这个……最好步兵也配。”
盛时行见自家陛下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还想到了配备的方向,一时欣喜,赵崓抬手将她搂在怀里:“我就知道,贤妻你是我大梁的福星,不过你要试制此物,告诉我叫工部来商量就是,何必自己拿钱去办?”
盛时行轻轻依偎在他怀中,感觉酒劲有点上涌,一时迷迷糊糊闭上眼笑道:“要试制我怎会不先跟你商量,那钱是我用来去收更多图纸和实物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听说还有数千斤,能守城和水战的佛郎机炮……我觉得那个更危险。”
延宁帝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凛,暗道一声侥幸,低头却见自家爱妻一如年轻时那样倚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仿佛一只偷了酒喝的小狸奴,当下轻笑一声将她抱起,安顿在床上,低头亲亲她额头:“为了社稷跟我,你着实辛苦了,此事先交给我,有什么进展我会找你商榷的。”
盛时行眼皮愈发沉重,将外袍脱了点点头,又抬手揽住他脖颈:“你也睡吧……”说着便来解他带钩,却被自家夫君搂紧躺倒,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皇帝轻抚着自家爱妻的秀发,待他睡实了便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出寝殿。
言忠赶快迎上来,却被皇帝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赶快点点头,耳边是自家陛下压低了的声音:
“明日替朕想着,常朝之前留半个时辰,叫工部尚书和刘冲萧鸣提前来议事,你现在去找孟鹳来御书房见我。”
言忠领命心中一凛,赶快下去办了。
影卫,大梁京师三卫之外的一支特殊人马,几乎不为京师官场所知,年前文宗皇帝驾崩,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