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拼尽全力挥拳捶着冲上来的人,根本连腿也抬不起来,更不必说逃跑。吼声将我淹没,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身上的疼痛逐渐麻木,我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难睁开,脸像洗过没擦一样淌着久不见干的液体,我没空用手抹一下看看究竟是汗是血。
人群之中忽然刺出一拳,直朝我的面门而来,来势迅如雷霆,我甚至没看清,就觉一股凉风打在面颊,眼前便猝然一黑,身子像被放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人群退潮一样散开,我看见吕望站在人群中间,他漠然地俯视着我,说:“乌合之众,滚吧。这次是念经,下次就是超度了。”
就在我艰难地坐起身,抬头看着吕望的时候,一块土黄色的板砖从敞开的门外飞来。黄砖结结实实地砸在吕望脸上的时候,一声狂放不羁的大吼也紧随而至:“超度你妈!”
一个黑色人影从夜色中飞掠而出,如长枪般凌厉。那人飞身一膝刺破包围圈,猛地抬肘打翻挡路之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外拖,那股大力甚至硬生生将我的身体扯得凌空了几秒。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那人已将我拖出了门,他将我放在人行道上,喘着粗气骂道:“你真他妈重啊。”
天已全黑,我抬起头,借着路灯仔细端详那人,半晌才认出来,这王八犊子居然是我的高中同学刘冶。我挪动屁股靠着一旁的垃圾桶坐稳,说:“你个狗东西还挺帅……“
血染红吕望的右眼,顺着下颌滴落,使他看上去更甚恶鬼。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被摩肩接踵的人群和昏黄发灰的灯光簇拥着,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我在人群中看见了上官怀璟,她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仓惶地躲进了屋里。
“还能不能跑?“刘冶见我发呆,以为我快要昏厥,连忙一耳刮子招呼过来,问道。
“可能吧……”我撑着地站起身。
“能还不快滚?”
“那你……”
吕望已经缓步迈下台阶,右手依然攥着两块白骨,掌心依然迸溅出震人心魄的咔擦声。
“赶紧滚!”刘冶见状二话没说,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
吕望同时闪身近前,一拳砸向刘冶脸颊。我心里暗叹,好家伙,这一拳比方才揍我的那一拳还快,这吕望是人么?明明刚挨了一飞砖,为啥跟没事儿人一样啊?
我看着吕望,已经做好接住倒下的刘冶然后撒丫子跑路的准备。可没想到刘冶一偏头便闪躲过去,紧接与吕望过起了手。双方一时旗鼓相当,斗得难解难分。我惊得瞪大了眼,要换我上,能和吕望打多久纯粹取决于我能抗多久揍。看这俩人打架,跟看武打片儿似的。挨了吕望那一拳使我直到现在也站不稳,反正现在跑不掉,不如先休息会,我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倚着垃圾桶边抽边看,老精彩了。
看了半天,我发现,说旗鼓相当是夸张了,从头到尾吕望就没有出过手,只是在闪躲,像猫戏耍老鼠一样,刘冶根本碰也碰不到他。刘冶似乎也发觉了现状,吕望都用头接了一砖,还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根本没法打。刘冶见我还没跑,便冲我挤眉弄眼起来。我忽然回想起来,这是当年高中时我们兄弟几个定的暗号,刘冶挤眼的意思是找机会下黑手,周言挤眼的意思是准备开打,方准挤眼的意思是准备扯呼。
吕望右脸的血越流越多,他的右眼已经睁不开了,这也正让我有了可乘之机。我利用吕望的视野盲区悄悄靠近,突然发难,猛地朝他一拳打去。吕望来不及闪躲,只好抬臂以挡。刘冶抓住良机,骤然起肘,直朝吕望咽喉打去。这回吕望抬臂不及,手掌堪堪护至喉前,便硬挨下重击。被如此迅捷猛烈的一肘直击咽喉,即使是吕望也扛不住,只见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终究还是没稳住,单腿跪在地上,右手攥着的两枚白骨掉落出来,在地砖上当啷当啷地跳跃。
“跑!”刘冶大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一脚踢飞那两枚白骨,也连滚带爬地跑了。
吕望并没有命人追击,我俩很快便成功逃离,到了刘冶家的地下室。
“你咋回事?咋还和□□混一块儿去了?”刘冶问道。
“嗨,说来话长了。”我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与刘冶一一道来。
“没想到现在你成了个情种。”刘冶笑道。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打,十来年了都没发现。”
“你以为我只会下黑手是吗?哈哈哈哈。”
“还是好人多,报警报的这么快。“我笑了笑:”现在都直接出动刑警了吗?”
“看热闹的虽然多,但压根没人报警。算你小子运气好,赶上我今天下班早。吕望杀过很多人,但他的背景很神秘,上面的人一听这名儿就被吓得噤若寒蝉,所以我们也拿他没辙。他地盘上出事,我本来挺幸灾乐祸,想悄悄摸摸看个热闹,没想到里面是你。”刘冶点了根烟,又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还没想好呢。”我揉着太阳穴,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