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是您从携芳殿的屋顶上掉下来,熠儿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救了您,那次以后,我其实就申斥过他,我故意在御马的饮食里动了手脚,让马儿惊蹄使陛下落马,再让熠儿上前救驾取得陛下和您的信任,为的就是让他收集消息,在伺机除掉娘娘您,那次本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他非但没有让您从屋顶上摔死,反而自己扑过去救了您,还把自己搞出了一身的伤病,整整三天下不了床。那以后…..我其实就知道,熠儿他对你,已经动了情,熠儿这孩子从小内敛冷静,若不是朕的心中有娘娘,他是断然不会毫不犹豫就舍身相救的。”
“还有一次……是那次您遇刺的事情,那次是我决心要除掉你,于是命熠儿给你的茶汤中下断肠草,为了怕熠儿心软,我做了两手准备,让烨儿派人暗中埋伏在殿外,若是熠儿心软没有下药,就用涂了毒药暗箭射杀娘娘,可结果您也知道了,烨儿的人暴露地莫名其妙,牵连出了烨儿,他漏液出逃却横尸荒野……烨儿虽莽撞一些,却不是那么不周全的人,他手底下的人更是我亲派的,不会那么蠢笨地露出马脚,可却那么凑巧,这一切就发生了,娘娘您猜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谁?”
昤安心中陡然一震,面容煞是惨白;“你是说……你是说,是他?是司徒熠?”
司徒启痛心疾首,眼底赤红:“不是他又是谁?他早就准备好了证据,等着烨儿手底下的人自投罗网,然后再铲除掉烨儿,成为我唯一的接班人……可是这一切的导火索却是你,他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恨我和烨儿要杀了你,才会千方百计地救你,甚至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也舍不下你……娘娘,熠儿的一切错处,根源都在我,是我从小教他争抢和算计,也是我教他狠毒和绝情,一切都是我司徒启一个人的错,熠儿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是和阴狠,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他……他是真的喜欢您,但求您看在熠儿曾经以自己兄长的命换了你一命的份儿上,绕过他,放他走,让他远离这长安城,远离您,最好终生也不要再回来,这是老臣最后的请求,望娘娘成全。”
昤安似是被钉在了当地,久久发不出丝毫的声音,纵使她不曾爱,她却也知道,那个叶弈也好,现在的司徒熠也好,她早就知道,她知道他对她有超乎君臣的讳莫如深的情感,只是她一直装聋作哑不作回应。正因为她知道,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利用司徒熠对自己的情感来编制捕捉他的网,才能哄得他上了自己的钩,在昭德门前被一举拿下。
她清楚,她太清楚了,自己和司徒熠的那一仗,她赢得并不光彩,因为司徒熠不是输给了她,而是输给了他自己的感情。
只是她不曾想到,司徒熠竟然会为了自己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甚至不惜以自己嫡亲兄长的命来交换?
她没有沉默太久,而是抑制住了自己发散开来的思绪,对司徒启冷硬道:“好,只要你死了,我会留他一命。”
司徒启眉宇之间的皱纹骤然舒展开来:“司徒启,谢过娘娘。”
殿中有一瞬的安静,似乎面对着司徒启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九千岁的死亡,谁都显得有一些仓皇和犹疑。卫昤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退后,刚想让身侧的士兵动手,却又听见司徒启横出一语:“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昤安不解:“什么?”
司徒启疲惫至极,散漫笑道:“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居然都快三十年了……三十年,我位极人臣,号令天下,无所不能,今日落幕,到底也还是想体面些的,”他看着昤安,眼底是昤安看不懂的怅然还有唏嘘,他幽微一笑:“卫昤安,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天下间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你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我命中注定要死在你的手里,所以,我想死在你的手里,卫昤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最难缠、最冥顽不化的对手,你生来,便是要手握权力的女人,死在你手里,将来史书工笔之下,我也不算死得难看了。”
昤安并不多言,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她慢慢拿过身边侍卫手上的长剑,那长剑上刻着极其繁复花哨的花纹,被阳光打得锃亮,如云朵一样绵延在她的眼前,她淡淡说了一声“好”,便一步一步缓步向前,却又听见司徒启问道:“继位大统的人是谁?”
昤安道:“王澈,陛下和妤妃的孩子,昨晚刚刚出生。”
司徒启淡淡“哦”了一声,像是在说着一件和他全然不相干的事情:“你终究还是有办法,让他生了出来。”他的话语忽而戏谑,“真是可惜,我还想看到你和霍羲桀杀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的场景呢,他可是顶难对付的人,真不知你们二人未来相遇,到底是鹿死谁手呢。”
卫昤安微微皱眉,手里的剑却没有半分迟疑,在那微亮的光影里,她猛地讲剑自后埋入司徒启的背中,一式贯穿,皮肉开绽的声音像一声不高不低的梦呓,随着那喷薄的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