昤安的语气依旧镇静,“你手臂和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还有手上——刚刚坠下山崖的时候被树枝和石头擦伤了。”
霍羲桀闻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红白的血肉搅和在一起,散出浓浓的血腥味来。
卫昤安蹲下身去,慢慢开始为霍羲桀包扎着手掌上的伤口,她做地极是认真,所有的神思全放在了那一只手上。霍羲桀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有万千的情绪在躁动地跳跃着。
洞中安静地出奇,只听得见两个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卫昤安给霍羲桀包好了手掌,又换了张布条来给他包扎手臂。她慢慢用袖口擦拭着上面的血,眉头一皱,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霍羲桀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方才的救命之恩,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突然从他干涸的心口汩汩溢出,逐渐走遍全身。他低下目光,同样轻声回道:“不必。”
卫昤安听着他极简的话,心里莫名地便有几分感慨。老实说,方才那样危急的时刻,若是没有霍羲桀,自己恐怕不死也成了残废。她看惯了世间的冷酷和炎凉,深知可信之人不过寥寥,万世到了最终只能靠自己,所以从来没有想着要依赖别人的襄助,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她居然承了霍羲桀的襄助。
那个一直和她形同陌路,甚至曾经不死不休的霍羲桀。
她轻缓而仔细地替他包扎好手臂,又将一块厚重的步抵在他腹部出血的地方,随即道:“你的手臂和腹部一直在流血,只怕伤得有些重,你先坐一会儿,不要再动了,”话刚说完,她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是我多嘴了,你是上战场的人,哪里会不懂这些。”
霍羲桀半低着头,任她包扎着自己身上的伤,又看着自己手上被包得很是漂亮的伤口,低声道:“多谢。”
昤安微垂着目光:“不用言谢,这是我该做的,若不是我在那里,你和秦青定然可以全身而退。”
霍羲桀和卫昤安同时沉默下来。
他们的话都不多,霍羲桀是最沉默是金的一个人,卫昤安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相沉默之下,二人都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外面的天色慢慢暗淡,山洞里的光线也逐渐式微起来。昤安起身去外面捡了许多的树枝和杂草,一面把洞口密密地挡起来,一面搬了一些进洞,再拿起一粗一细两根树枝,两相摩擦许久,再将掉落出来的灰屑抖入杂草堆之中轻吹两口气,温暖的火光就这样乍然生起,将寒冷的洞穴照得温暖生光。
霍羲桀有些吃惊,不觉开口问道:“你还会这个?”
乍然听到霍羲桀主动开口提问,昤安倒是愣了一愣,随即道:“小时候闲得无聊,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又找了好多木头草屑来照着做,一来二去的,便学会了。”
霍羲桀低低“嗯”了一声,却在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勾了勾嘴角。那火光不大,只是小小的一团,似是暗夜之中兀自明亮的星火。遥遥传来的温热让他的心逐渐松然下来,竟是许久都没有的宁静和温和。
昤安将细小的枯枝丢入火中,道:“这火不能燃太久,否则怕引来姜子期的追兵和山中的野兽。”
霍羲桀略点点头:“你觉得身上暖和了就把它熄了罢,我怎么样都可以。”
卫昤安低声应了一句,洞中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时之间,两人一右一中地靠在山洞的石壁上,脑中皆纷纷扰扰地乱做一团,没有一个人能够平息住自己此刻的思绪。
他们在想,世事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分明他们彼此一年前还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现在却都被困在这山洞之中,只能相互胁持着生存下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危机会在哪一刻降临,本来不相往来的两个人,就这样被生生地绑在了一起。
这一夜,他们一个控制着自己心里火星子一样的悸动,一个思索着要怎么才能逃出生天;一个反常地开始浮想联翩,一个依旧忧心忡忡地盘算着自己未来的生活。
是夜,洞中火堆已息,洞外亮银似的月光细细地从洞口的缝隙里流转进来,刚好斜斜地打在卫昤安的脸上,照得她夜里的睡颜格外安静而清晰。霍羲桀侧着头,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自打第一次见她起,便有些不再像自己,他向来不在任何人的相貌上留心,从来不懂“过目不忘”是一种怎样的经历。可那天在承宪殿里,只远远看了她一眼,他便再也忘不掉她的模样。
时不时地,这张淡静又媚人的脸会突然闪入自己的脑海里,就像一个人走在秋天的小径上时,不经意落入视线当中的落叶。
他一直很不解,自己分明没有去刻意想到她,不只是她,他素来不屑于去刻意地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她的样子却总是隔几天就在自己的脑海中、甚至是自己的梦中闪过一下,让他不解,又让他失神。
还有上次,他生辰那日,他看完了兵部的奏折,拖着疲乏的身子想出来透透气,却一眼看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