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了信号灯给秦青，他明天会领着人到通往长安的官道上接我们。”
卫昤安脑子里“嗡”地一下，却很快如常笑道：“好啊，本来早就该回去了，若不是我又扭了脚，说不定你今儿都和孟小姐成婚了呢，”她转过身来，笑得极是妥帖，“你别信何伯的话，你也知道的，礼部的嘴就没个把门的，算出什么日子来都说是百年不遇的大吉日，好像那天不成婚就会半路离散似的......其实只要两个人婚后恩爱，哪里管是几月几日成的婚呢？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和孟小姐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等你们大婚的时候，我定会准备好贺礼好好地贺一贺你们。”
她没边没际地扯了一堆话出来，霍羲桀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里深不见底，却没有半分的喜色。卫昤安怔怔直视着他，而后低下头去，慌张地出了门。
霍羲桀看着豁然紧闭的房门，左手紧紧地拽住衣角，半天也无法松开。他终于无法冷然地面对自己的情感，也无法毫不排斥地去进行自己精心筹备的婚礼，他原本荒原似的一颗心骤然吹起了风，生出细细密密的枝丫根茎来，让他在二十余年流浪的生命里第一次看到了牵挂和欲望。
是的，他从前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他以前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如若报仇不成，他不必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自然没有必要在乎别人的死活，可真的等到报仇了以后，那股了然的快意消散之后，剩下的只是更加沉重的疲惫和虚无，他依旧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从来没有把什么事情真正地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的荒原慢慢有了春光，原本无欲无求的一颗心也终于打破了戒律。
卫昤安......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一生都不可能属于他的名字，心里的枝丫和根茎滋长地更加疯狂。他用残存的理智停住了自己的思绪，最后沉痛地闭上眼睛。
想有什么用？念有什么用？他能不娶孟兰因吗？他能无视朝堂之上那一双双森森的眼睛吗？他不能，她需要孟兰因身后的孟氏来助他稳住河西，他也需要用孟兰因来控制孟寒林，他更需要做个天下人眼里的好皇帝，开创又一个锦绣盛世。帝位就像是一个枷锁，给你泼天的权力和富贵，同时也锁住你的欲望和喉舌。
是啊，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如此，两人之间便一宿无话，直到次日与何伯何婶作别的时候，两个人才勉强扯出了一点笑容。何伯何婶对两人极是不舍，一直把两人送到了山下的官道上。
临别时，昤安从自己的发间拔下一直带着的独山玉制的玉兰簪子，递予何婶道：“这些日子着实是叨扰二位了，这只簪子就当是一点点心意，还请二位千万要收下。”
何婶自然是不肯收，忙推让道：“不用不用，这个太贵重了，而且你夫君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给了我们一只金子做的腰扣，我们更不能收你的这个了。”
昤安微笑，摊开何婶的手心将簪子牢牢放了上去：“您收下罢，咱们相遇一场也委实算是缘分，您就当留个念想罢。”
何婶犹疑一阵，终是将那玉簪子收下了，又忙从衣服里掏出一方绛红的东西递给昤安，昤安细细看去，竟是那何婶日带自己绣的鸳鸯荷花枕巾，一共两张，俱是一样的款式和大小。昤安呆呆看着自己手里的鸳鸯枕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我给你们绣的枕巾，不是什么好料子，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但到底这枕巾上那鸳鸯的意头是好的，你们留着也算是个念想。”何婶忙不迭道。
何伯也在一旁道：“她为了赶这枕巾可熬了两天呢，说是盼着你们能恩爱和睦白头偕老，就跟那上头的鸳鸯一样。”
一股苍然的酸涩慢慢涌上昤安的心头，她不敢流露出来，只是扯出了最圆满的笑容道：“多谢您二位的美意，这枕巾很好，我们定会好生地用着。”
霍羲桀只是沉沉看着她，没有一句话。直到最后临别之时，他才对何伯何婶拱手谢道：“千言万语，唯谢而已，愿二位好生保重，日后有缘再会。”
何伯何婶一阵唏嘘不舍，却终是目送二人慢慢离去。
清晨的曙光里，何婶侧过头看着何伯，哀哀道：“你说，咱们还能再遇到他们吗？”
“大概是不会了。”
“那他们应该会很恩爱地在一起吧，就像咱们一样。”
何伯慢慢揽过何婶的肩，看着霍羲桀和卫昤安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缓缓点头道：“会的，他们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