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个角度来看。
当年‘我’莫名杀害浮屠寺五百八十余僧人,挑起冲突的同时消失无踪。后再现世,又跟随素还真到处跑,并和佛教等为难过天阎魔城的正道关系亲近。
魔界有‘择一主而终’的古老传统。
我从天魔录出现,听随正道指挥行动……虽是为打听天阎魔城消息才不得不这么做,但单论结果,叛主行为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至于被厉族算计之事,只能说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解释。
我坐在长椅上,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拖时间,想办法逃跑:“许久不见,见吾皇风采如旧,臣下欣喜万分。”
魔皇眼神不变,闻言也只是冷笑一声,“哈,残翼的鹰,妄想飞翔。吾的栽决,将她另一只翅膀折下。”
魔皇有备而来,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但今时不比往日,先不谈我现下残血状态能不能打得过魔皇,万一失手被魔皇抓住,照他过往脾气推测,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或围着月袍大夫玩秦王绕柱走,寻隙脱身。但魔皇是个很没幽默感的性格,大概率不会配合我玩这出搞笑戏码。再者,月袍大夫旁边的白发剑客也不会容我捣乱,局面指不定就变成了二打一。
和魔皇交手再逃还是趁机抓人质再逃,成功率都不高。
我这边还在打算盘,质辛却不容我再思考,翻掌便攻。
我抬手一掀桌子,借势而退。
心知若不在三招之内抽身,便再无脱身机会,我亦不打算留手。
我避开质辛掌风,急退几步,旋身落至屋顶,笑叹一声,“残鹰,选择飞向天空时,便已注定坠亡下场,吾皇又何必心急。”
他不为所动,仍是深沉,“死生,决定者唯吾。你,只允服从。”
质辛一翻掌风,将我从屋顶逼下,并在我落地的一瞬间,抬手扣向我的颈部。他动作利落至极,无一丝犹豫或动摇,仿佛真要将我置于死地一般。
我内心一叹。
若要赴死,死在魔皇的掌下确是不错的选择,但他真会杀我吗?
我又何必脏了他的手。
心神一定,魔气翻涌,指尖一拂再开杀境画卷。
沉沉夜空,画境恢弘;明王武相,威震苍穹。
被余势震开的路人且惊且惧,缎君衡与黑色十九联手拦住烽烟,以免波及身后不通武功之人。
黑色十九:“可有受伤?”
身后之人轻咳几声,缓声回应:“我无事,不用担心。”
佛力隐现,伴随漫天枷锁,如莲如笼,一战魔之皇者。
“这是……佛言枷锁?”
魔用佛招,确实令人讶异。
质辛无动于衷,提招间魔气更盛,“枷锁,何能阻吾。”
君臣双目一对,眼底皆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复杂情感,一者无奈,一者怒威。
轰然一掌,赌上的是过往之情,然而皇者魔威,自是不容饮败。
最后关头我急收佛言枷锁,令其回身护体,以残余魔能硬接魔皇一掌,欲趁机寄画而逃。却未想魔皇早已看穿我算计,红潮席卷侵蚀,如临神州未日,我已无路可逃。
“孤清无愁!”
再一掌,朱红溅地,明王画境应声而碎,墨笔陨落,自天而坠。
最后那眼,是皇者深沉的双目与仍带温暖的怀抱。从唇间溢出的血,污了皇者衣袍。
“吾皇……唉……”
既注定命尽,天却不容情。
何必让我在临终之途再见吾皇,让他看见我这不堪模样。
伸出的手,终未能触到自己心心念念数甲子的容颜,便猝然而落。
*
一个时辰前,魔皇居所。
“如何?”缎君衡问。
医者抬目,摇了摇头:“佛气已入经脉,魔消佛长。不解,只余一个月性命。”
黑色十九闻言,金色眼眸微动,“如何解?”
沉默片刻,只听医者用极其淡定的语气,低声地回答:“解,立至黄泉。”
“够了!”质辛心中清楚,以枷锁锢魔身的情况下插手魔佛厉战场,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她之命,由吾掌握。生与死,唯吾裁决。”
烛火一晃,室内忽暗。
床上的人仍静静沉睡,心脉微弱,代表对方之命火将熄。
质辛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描绘熟悉容颜,仍是初见时模样,心境却非初见心境。
“孤清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