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夜风而来,擦过相交视线,落在水面。潋滟水纹吹散相依的倒影,也将落花卷的更远。
“因为不敢面对吾,你又想逃避吗?”质辛一掌扫开了我挡住脖颈的手,粗糙的指尖触到肤下的魔纹,眸中不悦之色更盛,“吾说过,不允你自作聪明。”
我摇头,“非是自作聪明。你我皆明白,无魔皇之血,我也能安然渡过。毕竟我一向韧命,又何必再连累吾皇。”
“连累?哈,你是在提醒你的皇,你今日之祸,是因你一意孤行献祭魔源复生吾。”
他握住我手的力道再次收紧,一把将我拉近,近在咫尺的金绿色双眼就在我眼前。质辛看着我,瞳孔隐隐浮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孤清无愁,吾允你这样做了吗?”
他垂首问罪的威势,森然而骇人。
我闻言不禁叹气,“是,这是我一意孤行。”
“非为你,而是为己。”
君臣君臣,君失了臣,仍然是君。若臣失了君,臣如何能独活。
若失了质辛,孤清无愁如何能独活。
无论对他而言,还是对我而言。生与死代表的不止今生无法重逢,更代表执念的断裂,无能为力的挽回,痛彻心扉的绝望。是日日夜夜,梦中无数次伸手,拥入怀中的一片虚无和随他的身影消失而尽数崩塌的信念。
此生如不曾遇见他,也许我的一生都会不同。但自初见的那一刻起,一生就已经注定,注定此生不能无愁。
千年一执,一执千年。
质辛眼中怒色慢慢消退,他安静的看着我。一双熟悉的眼,如千年前,我却是第一次在内中窥视到那近似感情的痕迹。
握住他的衣袖,将其轻轻扯至眼前,风中泛起轻微的血腥味。
“为了这份执念,任何代价我皆心甘情愿。”抬指拂开宽松袖袍,衣物下血痕仍存。指尖小心地触碰伤口边缘,静静地,夜色凝结一滴透明水珠,擦过伤口边缘,消逝在风中。
太过执着才会是魔,执着太过才会入魔。
在失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魔之一字欲意为何。
“吾皇,孤清无愁不能再失去你。”
清寂无声的小院,雪色芍药倚风含露,似绮情自托,却不知为谁生。
“天阎魔城的主人已非是吾。”质辛声音平静了许多,他伸手拂过对方脸颊,雪青眸子依旧,看不出一丝曾流泪过的痕迹,“但你的皇,允你唤吾质辛。”
这……让我直呼其名什么的,确实办不到呢。
敏感察觉气氛变得奇怪而超出掌控,我别开眼睛,下意识顾左右而言他,“可惜了,这么好的月光,却不能赏看槐花。”
“是吗?”他那种一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我看不太懂的陌生却危险的情绪,指腹贴在我眼角处摩挲了两下,“明日吧。”
明日?为什么是明日?
暗色长发从两侧护具中垂落,在夜风的撩拨下滑入湖色衣领,与深褐发丝互相纠缠。温热的吐息,危险又奇怪的画面令人感到熟悉而莫名。
等一下,我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没等我问出口,便再也问不出口。
他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下一秒,我感觉到唇上落下了不同于我自身的温度。近在咫尺的金绿色双眸静静俯视着我,停在我眼角的手指顺着脸颊滑下,伸入了发丝之间,用力按下。
“唔……”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的味道混淆在唇齿之间,让本应亲昵旖旎的吻里带了一丝难言的压迫与失控,使我心神骤乱,手指紧紧地抓住他臂间衣物,无法推开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应存在于君臣关系之间的欲|望,背德与混乱的罪恶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孤清无愁。”质辛微微后退了一些,低低的喘息随着话语夹在两人之间,暧昧莫名,“你仍是这般毫无长进。”
这个‘仍’字就很魔性。
昏昏沉沉的大脑略微清醒,我不自觉的抬起眼,望见了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暗沉,冷静,强烈,炽热,像是霜雪又像是烈焰,矛盾又同时共存。
唇内充满对方遗留下来的血的味道,我抿了抿唇,同样在唇上尝到了这股味道。腥甜滚烫,仿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烙印,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沉默几秒,我决定不去细究绝对会被计较的话术陷阱,干脆承认:“……臣知错。”
质辛轻嗤一声,并没有在意这略微狡猾的回答。他不经心地将血色擦开,向来淡色的唇被魔者鲜血覆盖,衬着那张白皙的面容,朱红艳丽的触目惊心。
指尖力道并不重,似只是在一片雪白的画卷随意描绘,留下独属于自身的浓重痕迹。
“吾皇……”
“安静。”
未尽的话语再次消失在交错的呼吸中。
夜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