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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羡慕步琢宁啊。
周羲宜心底发酸,她也想倚坐在御苑的亭子里。
吹着微风乘凉,闻着花香,听着雀鸣,还能悠闲自在地读五花八门的话本子。
太快活了,叫人越想越眼馋。
其实周羲宜也可以把文渊阁翻阅文卷的事交给手下人去干,自己回临华宫里歇息的。
但是她放不下心。
蒙昧草极为偏僻,对这种草她与周围人都还不甚了解。
古籍上或许会用其他名称来称呼它,甚至可能只是不提名字地一笔带过。
周羲宜是按照蒙昧草应有的药性、根茎状、叶状、气味等在书上寻找蛛丝马迹。若是交给不熟悉的人来看,或许就算翻到了那一页,也很容易错过重要信息。
再者,便是周羲宜很了解自己的性情,不安全感有时会隐隐作祟。
她容易对旁人生疑,心底确实是不愿意把立身的本事和盘托付的。
......干嘛这么埋汰自己。
周羲宜忽然后知后觉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羞恼地揉了揉脸颊。
她虽然内心活动极其丰富,但另一只手已经朴实地翻开了书卷。
周羲宜一目十行,大致扫过手畔好几页的内容。
还不忘在心里慢吞吞地补上一句:
看吧,她还是不错的,效率可以,心态也很可以。
不知又看了多久。
眼睛干涩难忍时,桑月上前递来白水。
周羲宜歇息一会儿,继续从小山里抽出新的一卷书。
不过这本约莫是放错位置了,她看过几页后便翻回去瞅了眼封皮。
明明是本诗律启蒙,却混进杂门专籍里。
周羲宜正要把书合上放回去,却忽然眼尖地瞥到书中几页似乎有不少涂涂画画的痕迹。
竟然有人在文渊阁的藏书里私自涂抹?
她特意翻了回去,找到那几页。
这个字迹......
周羲宜皱起眉尖,盯着书页,面色愈加古怪。
——怎么越看越眼熟?
就像顾忱当初见到顾三送来的织袋里那半张药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周羲宜的字迹。周羲宜在看到这书上的墨迹时,几乎也能立即反应过来,这究竟是谁的杰作。
她就说怎么有人敢在藏书里乱作涂画?
原来是天子啊,那没事了。
不过,周羲宜摩挲着下巴又想道。
准确的说,干这事的或许不是天子,而是当时的太子。
书上涂抹的字迹虽然浑然端正,但一笔一划总不如后来的顾忱写得那般淋漓流畅,总感觉有几分拙涩的稚气。再结合这本书是诗律启蒙,答案更昭然若揭。
年幼的顾忱写的是个小巧的木制牛车的构想。
还草草画了几笔示意图,标明木料的种类尺寸,标明哪处用卯榫相连,哪处用滚轮驱动,他甚至连哪处用来手持玩耍都注释得一清二楚。
周羲宜认真把这些字看完,再结合示图想象。
觉得其中虽然有些疏漏,但修正后做出来的大抵会是个很有趣的小东西。
自她有印象起,无论前世今生,顾忱总一副循规蹈矩模样,举止端正像是恨不得把克己复礼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不曾想当初竟然有过这样幼稚的时候,周羲宜弯起眼尽量不笑出声。
堂堂太子殿下会在学诗律启蒙时心不在焉,偏着脑袋躲避师长的目光,裹着诗书的封皮,悄悄琢磨着这些被主流士人认为不务正业的木工。
或许他会顶着张稚嫩的脸庞去极其严肃地考据木料,或许还会紧张地抿嘴像平日里那样笔挺地坐着,怀里却藏着新画的构图。
想象出这些画面后,周羲宜嘴角上扬的幅度更甚。
她甚至怀疑是年幼的顾忱故意把这本书放错,藏到最偏僻的书室里。
还算有点小聪明,她抿住放肆翘起的嘴角,在心里点头赞许。
不过看乐子归看乐子,七日之期还是摆在那里。
周羲宜笑尽兴后,便把这本诗律启蒙合上,潦草塞进了看过的那堆书里。
桌案上未翻过的小书山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周羲宜叹了口气,又继续从中抽出了新的一卷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