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天黑时，雨才将将停歇。
皇后伤神过度，小憩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一坐起身，一直侍候在旁的元玉便问：“姨母，可要再休息会儿？”
皇后看了看空荡荡的殿宇，抚了抚心口，而后怔怔地问：“什么时辰了？”
“刚打了一更。”元玉答道。
“阿昙他......”
“在正殿，诸位师傅正在为殿下诵经。”
皇后点点头，而后下了榻。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发现耳里听不见雨声，便问：“雨停了？”
“方才停了，”元玉从架上拿下披风，为她系上，一边说，“虽停了，但入了夜，又是在山里，姨母仔细着凉。”
皇后凝视着面前的人，疲惫的眉眼因那如春风细雨般慰帖的温情而重新散发出生机。
待元玉把两边的带子系成一个结后，她握住元玉的手叹道：“玉儿，好孩子。还好还有你在我身旁。”
元玉不语，只是回握住她的手，以温柔的眼神回应她。
皇后拍了拍元玉的手后，携着她一齐朝外走去。两人往寺院的正殿而去，却在离正殿尚有一段路程的墙门下停了下来。
皇后遥遥地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正殿，耳里隐约能听见那边传来的诵经声。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冰凉的水气涌入身体滚了一遭，最后又冰冰凉凉地出去。
“走吧。”她道。而后起步，向正殿走去。
路上，皇后问：“陛下可有派人来过？”
元玉心里微讶。她应道：“派了身边的大内官来，见姨母方才歇着，便去正殿守灵了。”
闻言，皇后轻“嗯”一声，听不出喜怒。
到了正殿门口，里面坐在灵柩两侧守灵的人见她们来了，皆起身来行礼。
“皇后娘娘。”诸人唤道。
元玉看过去，是姜易和遥久，还有身旁跟着几个小内侍的大内官。
皇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灵柩，又看了一圈众人，而后淡淡地朝大内官问道：“大内官祭奠过了？”
大内官虽已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和蔼可亲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恭敬地行了礼，才回话道：“是。殿下身陨，老奴亦心如刀绞......”
不等他说完，皇后便又问：“陛下派大内官亲来，是为了何事？”
大内官徐徐应道：“一来，就是为了殿下的身后事。二来，便是照应娘娘您。陛下惊闻噩耗，知娘娘心痛，担忧娘娘的凤体，但忙于宗庙祭祀，不得亲来，便派了老奴来。”一顿后，他看了看元玉又道：“方来时见傅娘子已在旁侍候，老奴便未及时同娘娘禀报，还望娘娘恕罪。”
闻言，皇后反而怪罪道：“你是陛下用惯了的，来了我这儿，陛下那儿谁照顾得好？”
这突然的发难，打了大内官一个措手不及。他受命于皇帝，自然是遵命来到皇后身边；可皇后亦是君，此话的意思是要教他回去，他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两难的境地，大内官只好苦笑着朝皇后道：“娘娘，这......”
皇后瞧他一张老脸皱起，因夹在帝后中间而为难，几乎没了平日里的精明劲儿，她似嘲似笑地轻哼了一声，而后道：“行了，既然是陛下派你来，就在这儿待着吧。”
大内官如蒙大赦，擦了擦额角不知存在与否的汗，赔着笑说：“是，娘娘。”
“你们在这儿也守了许久，下去休息吧，”皇后对姜易他们说，“让这些师傅们也去休息吧。”
姜易应下，和元玉一起退了出去。遥久则未动，他问：“娘娘，您？”
“我和大内官在这儿守着，顺便和他好好聊聊，”皇后看着他道，“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说罢，她便不再看他，径自走向灵柩，大内官则跟在她身后。
“去拿些梨来供着，阿昙喜欢吃。”那边传来皇后对内侍吩咐的声音。久竖起一掌，对着那边轻轻一拜，而后带着僧人们退下了。
诵经声消失后，这所殿宇顿时变得凄清，只偶尔能听见寒风的呜咽。
姜易和元玉离开正殿后，便往西边而去。
路上，姜易说：“今晚我们在这住，明日姜泽会来接你下山，你带着祖母她们回家。”
元玉知他要为了皇子的丧事而留在这，便点头应了。她问：“听方才大内官说那话，怎么感觉官家不打算迎殿下的灵柩去皇陵？”
姜易叹道：“司天监为殿下算过命格，说和先帝冲撞，若薨逝，不可葬于一地。”
元玉吃惊：“那殿下要葬在哪？”
“就在这灵台寺后面，风水好，近塔林，是个福地。”
“看来，是官家早就挑好的吧。”元玉摇着头苦笑，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悲哀。
“殿下也去看过，”姜易道，“他也中意的。”说罢，他也不由陷入沉默。
明明是年华正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