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幕降得早,不待光线彻底黯淡,营中便燃起了篝火。
银霜挂树,炊烟飘香。
营郊外的羊肠小道上,一人单骑,策马扬鞭,疾速驰骋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之中。
待转过一道山弯,围营的火光兀然出现在眼前,来人大喜,拍马至营前,却教守卫挡枪拦下,只得急急勒马,身下良驹嘶鸣,前蹄高高悬起,来者高举手中信封,“小侯爷急令!速速放行!我要面见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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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炭炉噼叭作响,蹦出几点火星,烛火将帷帐染成橘黄,隔绝了外界风霜。
自外掀帘跨进一名丈二高的彪形壮汉,这人浓眉鹰目,胡髯旺盛,额间系着一条深红抹带,上身着棉甲,下摆围着鱼鳞裙甲,一手搭在腰间宽刃刀柄,大跨着步子踏上前来。
候在营中的小将见了,连忙起身抱拳行礼,他视线往毡帘后探了探,“小人见过尤统领,何不见桓将军?”
尤千木不作应答,他眉头紧锁,“可是禺知不服,又在鸡岭关生出了事端?”
“不不,尤统领莫忧,此事虽与禺知相关,却并非战事。”
“不是战事为何擅用军报!假传军令,其罪当诛!还不据实禀报!”尤千木声戾色狠,直接拧着小将衣领将人拎起,手劲一抖,力道更加重了几分,直将小郎将勒红了脸。
“尤统领,尤统领,小人万不敢有所欺瞒…..”小郎将气窒声弱,竭力挤出几个字,“议和,是议和之事……”
“……议和?”尤千木将信将疑,缓缓撤开手,“当真非战事?”
小郎将失力当即摔坐在地上,扯开领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才道:“尤统领,事关桓将军,别余的,小人再不能多言。”
小郎将左右顾望却迟迟不见桓央,心有余悸地瞧了眼尤千木,“尤统领,可否准予小人面见桓将军?”
尤千木横着眉毛,凝在小将身上,视线却被他脖颈处横亘着一道疤痕吸引,那伤几乎贯穿了半个侧颈,尚且还透着粉色,一看便是才愈合不久的剑伤。
这险些要命的伤,军营里能对得上号的也只有一人。
不由得,尤千木眼中的猜忌淡了,他伸出手,语气放轻了些,“我记得你,率几百精锐奇袭赫连家的一支旁系,未损一卒竟掳回两个禺知王姓。与赫连启修一战,更是冒死替央儿挡下一戟。听闻,小侯爷将你连升三级,如今已是年纪最小的总兵,你叫方,方…..”
小郎将搭过手借力站直了身,目光烁烁:“行舟,方行舟。”
尤千木上下打量一番,方行舟面容清秀,身姿健硕挺拔,身量稍矮于他,“可有十八?”
方行舟似未料到尤千木这般问,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缓慢摇了摇头,声线也弱了几度:“过完这个冬天,便满十六了。”
尤千木眉间微拧,听说了是个年轻人,却没料到竟尚且算是个孩童。他拍了拍方行舟的肩头,“是个好苗子,可是沙场上刀剑无眼,今后切记不可再行此等鲁莽之事。”
方行舟瞳眸一亮,抱拳垂首,“是,小人谨记尤统领教诲。”说罢,眼神投向帐外,还要再问。却被尤千木按着双肩在椅子坐下,“你在此处稍适片刻,央儿前去鹿川县衙,现仍未归,已命人快马加鞭知会去了。”
话音未落,帐外忽而马蹄声起,紧接着便有小卒疾步禀报:“尤统领,桓将军回来了!”
“快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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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
桓央方一下马,尤千木便领着三五下属到了跟前,方行舟亦在其中。
天色昏暗,尤千木待走近了才瞧见桓央额角竟豁了一血口,血迹蜿蜒而下,已然干涸成痂,不由大惊,“怎么还伤着了?沿路有贼人!?”
他忙将人扯过细细打量,却并未发现别余伤处,又见其身后二人衣裳整洁,面色却十分阴沉,似带了晦气。瞧着委实不似打斗痕迹,尤千木面露疑惑,试探问道:“这是,路上摔了?”
卓宁话已到了嘴边,却听桓央轻笑着摸了摸额角:“路上没留神磕绊了,并不妨事。”
如此,卓宁心中纵然有气便也只得咽下,沉沉嗐叹一声,没好气地随意寻了个说辞:“我去瞧瞧昨儿救下那人。”说罢也不待回应,自顾自便拂袖而去。
尤千木犹疑,又瞧了瞧凌霜。凌霜话少,却从不掩饰情绪,此刻脸上都似结了霜,冷得吓人。
“叔父,听闻乔屹递过急报,所谓何事?”桓央见尤千木作深思模样,不由出声提醒。
“见过桓将军”,方行舟上前一步自暗影中脱出,橘色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他抢过话头,自怀中取出信函双手呈上:“桓将军,这封邸报须您单独过目。”
桓央逆着光束,微眯了眯眼,待看清说话人的样貌时,惊了一惊,“方行舟?大营据此甚远,乔屹如何派你前来,你的伤已好了?”
方行舟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