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结束了,祝岩城才得空看一眼还站在门口的许遥阳。
“祝清越一会儿会来看您。”
祝岩城脸色顿时沉了不少。
“叫她来做什么?我又没出什么事,好好在机构上课就行了。”
“她担心您,怎么还上得进去课。”
祝岩城瞥了眼许遥阳。
“许遥阳?对吧?”
面上带着一副了然的神色。
从机构到医院,许遥阳从未提过自己的名字。
那能让祝岩城准确叫出自己名字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叔叔,您不会觉得是我想见她,才让她来的吧。”
“难道不是?”
许遥阳轻笑了一声。
“有一部分原因。”
祝岩城冷哼,想出声却忍住了。
从得知有许遥阳这个人的那一刻开始,祝岩城对他的印象就是极差的,从没变过。
但此刻,他又比谁都清楚,若是今天没有这孩子的出现,机构和他自己全都得完蛋。
“其实看她一眼对我来说很容易。”
许遥阳把病房门关上,倚在离病床不远的一处白墙上。
“难的是让她从机构走出来。”
“你什么意思?”
这话里话外点他的意味太明显。
祝岩城又不是傻子。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您到底能不能看出来,祝清越为了那一张录取通知书过得有多痛苦。”
“痛苦”两个字一出口,祝岩城的情绪瞬间就被点燃了。
也顾不上对许遥阳的那点感激了,直接破声大吼道。
“你懂什么?那是她的梦想。”
许遥阳闻言嗤笑了一声。
“这梦想到底是谁的,您还不清楚吗?”
祝岩城一瞬间就如同漏水的龙头被塞住一样,话停在嘴边却没办法说出来。
思绪逐渐被抽离,陷入了某种回忆。
一时间,病房内陷入沉寂。
许遥阳走到饮水机前,从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个纸杯。
“您要喝水吗?”
祝岩城回过神,摇了摇头。
许遥阳把杯子贴向按钮,桶里的水开始冒泡,咕嘟咕嘟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这个父亲在伤害我的女儿?”
“考大学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什么才重要?”
“身为学生,这点累都扛不住,还读什么书?我们小时候考上了大学都没钱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祝岩城身为领导者许久,根本忍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指责。
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屁孩。
尤其是质疑的还是他最应以为傲的教育。
许遥阳接了半杯热水,又掺了些凉的进去。
“祝清越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很乖的。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朋友,才变得越来越叛逆,越来越喜欢和我唱反调,撒谎,逃避,懒散……”
“才会越来越厌恶我这个父亲!”
他狠狠地拍着床板,可被褥很厚,落不出什么声响。
许遥阳看向祝岩城,走过去,把纸杯轻放在床边的桌上。
“这杯给您。”
然后又返回接了一杯凉的,仰头喝了口。
“原来她在您的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许遥阳右手使不上力,左手举杯多少有些发抖。
“可我认识的祝清越不是这样的,她在我眼里一直都很好。”
“主持的时候很自信,对别人总是善良,总是真诚。也勇敢,还可爱。”
许遥阳把空了的杯子扔进垃圾桶。
“但也有怕的时候,怕考不到第一,怕您对她失望,怕自己没有尽全力,怕自己不够好……”
“叔叔,我很少和我爸接触,所以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去和一位父亲沟通。”
“但我还是想告诉您,祝清越不想考S大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学校离你们太远了。”
“她同我说的是,希望以后上大学的城市离你们越近越好。”
……
越近越好,越近越好……
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地在回响。
如同警钟一般振聋发聩。
祝岩城突然想起祝清越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总喜欢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在饭桌上讲给他们听。
那时候一家人刚到A市,他们总是害怕她插班进去,融入不了集体。
可上学的第一天,祝岩城去接她回家。
在车上,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今天在学校交了个好朋友,她叫陈珂桉。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