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姐，咱们要见机行事。”
殷雪泥深深呼出一口气。
片刻后，她与晴儿跟着陈三娘到了里屋。里头多了一个白净的少年，叫阿襄，是名书童，是从她父亲殷绛桥的书房里拨过来的，说是陪着她读书写字。
阿襄皮肤惨白，丹凤眼，面容驯静，看起来像舞台上的傀儡戏演员。
陈三娘尚有一箩筐的事要张罗，全是些能得不少好处的活儿，不像在这儿只能坐冷板凳赏骷髅架子，交待了晴儿和阿襄几句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临走时，她得了殷雪泥一个小费钱袋，扫了几眼这略显简素的屋子，絮叨说：“二小姐，不是不给你好屋子住，听说你之前在乡下，先是那隔壁的瘌痢头掉井里了，后来后屋的老鳏夫连尸骸都被狗啃了，都说你有些煞命在身，跟你挨太近容易出事。所以你就先在这偏院呆着，等过阵儿请个老道士给其他几间驱驱邪再说。”
殷雪泥对住处不太讲究，咳了几声表示感谢。陈三娘听她说一句咳三句的架势，越发心惊，纳罕这人到底能不能挺过明年冬天。
她又看看了她，越发觉得她那对蜥蜴似的眼珠很诡异，像是能克万物。
她记得，因为姜氏与琴师的传闻，一直有人说她其实根本不是殷家的子嗣，但姜氏坚持认定她与琴师是清白的，为此还上吊了，当时折了条人命这事才搁置。
她猜，殷家之所以将她接过来，一来是正室李氏已亡殁。
二来是她先前居住的乡下出了几桩命案，整个村庄快搬空了。
三来是殷宗主如今乃一代名士，将这个疑似外室与情人生的病骷髅带回来，能给他积些善德攒些善名。
陈三娘心里着实不太喜欢这新小姐的脸，虽清丽但莫名吊诡，连方才府里那位从不看人的万年冰山谢先生都盯着她看。
“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她嘀咕了声，越发觉得此地不能久留，便很快溜之大吉。
她一走，殷雪泥便让晴儿换上了更亮堂的铜铸莲花灯，她虽看不见，却喜欢将屋子捯饬得干净明亮。
这屋子西面的墙上有一排榆木书架，底下是书箧，她随手聪书箧里摸出一本《诗经》，闻着墨香，随口问阿襄：“方才那个叫谢孤的，他是什么来头？”
阿襄恭谨道：“二小姐，他来半年多了，如今是三小姐的侍卫。“
“在这之前呢？”
“宗主不准任何人打听他的过往。”
他说得这般直白，殷雪泥不禁有些意外。她屈指顶着下颌：“宗主？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只有我爹能管他？”
“对，他虽名为三小姐的侍卫，但多半是他在管着三小姐。他只听命于宗主。”
殷雪泥思虑着该如何问谢孤的事儿——她初来乍到，并不想显得对谢孤的事太在意。
却听阿襄道：“二小姐，方才在院中，我瞧着你和谢先生好像以前认识？”
“……不，不认识。”
殷雪泥放书的手一顿。
“那便是二小姐实在是玉宛天成，连谢先生都盯着看了好久。”
阿襄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话殷雪妮实在没法接，便装作没听见。
“他以前几乎不看人的。我从未见谢先生看人时脸上有起伏。”
阿襄又补了一句。
“也许是这年头又瘸又瞎的人很少见吧。”
殷雪泥无奈地苦笑了下：“一个如此没有地位的庶女更是少见。”
阿襄摇摇头：“不管二小姐你是瞎还是瘸，都掩盖不了你本身独一无二的感觉，我一见便难忘。对了，谢先生在回冥槛之前，在好些地方呆过，据说惹了不少风流事，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相好。”
殷雪泥抿了一口晴儿泡好的阳羡茶，差点因她后半句话呛了出来。
“……不是说不能打听他的过往吗？”
“据说……”，她第一反应是问阿襄，“你们都亲眼见过了？”
“那倒不曾，只是听说。”
殷雪泥“哦”了声，她脑中随即被另两个字深深吸引住：“冥槛？”
果然……
冥槛，谓之“冥界的监狱”，是帝国关押特殊犯人的处所。
它地处神秘，有人说是在惘川宫内。据说，里头有无数五花八门的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的酷刑，经常会进行各种刑罚试炼比赛。
被关入冥槛的都不是普通犯人，他们往往身怀异能，但力量越强大，在里头也被折磨得越惨。
据说，有位来自黑渊艳阳窟的杀手，原本身高高于十尺，体型像一堵壮硕的山，他被抓进冥槛后，被肢解成了无数块，整整锯了三天三夜才锯完。
入了冥槛，鲜少有活着出来的，纵然能活着出来，往往过不了多久也会暴毙。
因此，它又有一个别称，“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