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要是躲了哪个院里哭一场忘了落锁时辰,在外头冻一夜可不是顽的。”
鸢儿洗漱一番吹了灯,也还能听见莺子窸窸窣窣在嚼点心,也不怕坏了牙,摇一回头扯过被子就要睡,到底挂着心。
青苗原先在太太屋里的时候叫做翠苗,到了翠姨娘那里招了忌,才教改了青苗,一应连翠色衣裳也不许在她面前上身,依了这两条,一向又是勤谨小心的,与翠姨娘倒也相安无事,好好的,作甚就要撵了她。
第二日莺子和鸢儿两个早晨起来,到前边去上差,打发仪芝用早饭的时候,听见顾氏对绿绮道,“那一个是个糊涂的,有好的她不要,嚷着要个没毛的,少不得随了她去罢了。既如此,你稍待空儿去瞧一瞧青苗那丫头,就说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教她好好养着,养好了还教她回来这里上差。”
说完了又皱一皱眉头,“人老子娘落草就取的名儿,叫了多少年了,忽了巴拉地改了作甚,教她不必改了,还叫自个儿的名儿罢!”
绿绮答应着,落后就去看了翠苗,拎了满手的点心吃食。翠苗见了她就要哭,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哭出了声儿却流不出泪,昨儿哭了一夜,早流干了。
还要挣扎着起来倒茶水,教绿绮赶紧止住了,“你这个样子该好好躺着才是,哪里就少了我的一口水喝”,跟着又安慰她,“你不必挂心,太太说了,等你好了,仍旧回上房当差去。姨娘不要你,是她自个儿没福气。”
翠苗望着绿绮只不住点头,口中是千恩万谢。昨儿顾氏在园子里放了桌儿,阖府的丫头都能去凑个热闹,只要轮流着不误了要紧的差事就成。她素来是个忠厚的,顾氏特意挑了去翠姨娘身边伺候的,为的就是不教翠姨娘再做出甚个糊涂事来。
自从翠姨娘被柳士沅彻底禁了足,翠苗怕她心里不痛快,一刻也不敢离了她,时时在一旁开解着规劝着,昨日那样大的热闹,昔日的姐妹几个前来邀她,都教她拒了,只一心守了翠姨娘。
翠姨娘安生在院子里待了两个月,先还好好的,近来却愈发尖酸刻薄起来,稍有不注意便要落一顿打骂。原先还能听进去几句好话的人,现下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身边伺候的整日里小心翼翼,唯恐逆了她的意。
才教禁足的时候,翠姨娘也使了一阵子气,指桑骂槐拐着弯儿地作践顾氏,翠苗在顾氏身边很待了些年,知道翠姨娘既想左了顾氏的秉性,又看低了她的手段,怕她早晚惹出祸事来,引着她往肚里的这个身上想,“姨娘不妨想想,只看您这段日子的吃食用物就该知道太太不是那般小气惜财的,不论这一个生下来是哥儿还是姐儿,总归都是老爷和太太的孩子,自有姨娘的好日子过,姨娘又何苦争这个闲气呢?”
同一个道理每日里变着法儿地说几回,日子久了,再糊涂的人也能听进去几句,翠姨娘有时候摸一摸身上的衣裳,转一转腕子上的大金镯子,仔仔细细想一回,这些个可不都是顾氏送来的麽?渐渐地就有点回转过来。
她再把柳士沅看作天,教禁了这些日子的足,也早记不清心心念念的老爷是个什么样儿了。心一淡下来倒记起原先做丫头的时候使的一手好针线,拈起绣花针打发起日子来。她是个爱美爱俏的,原先二房里粗使丫头的衣裳,料子和做工都比不上别个,全靠她一双巧手显出自己的不同来。
如今顾氏送到她房里来的俱是上好的料子,上了身又鲜亮又软和。翠姨娘先是挑了几疋裁了几件婴孩儿的小肚兜小衣裳,想起几回见到顾氏,她使的都是素色的帕子,做了几条素色帕子拿素线在边角或绣一丛小兰花或纳一枝寒梅,又素又雅致。
哪曾想才做得的帕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翠姨娘和翠苗就教人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