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去世了。他奶奶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后来他奶又在山里捡到了我,把我抱回家抚养,那日子就更难了。”
“在我两岁多时,元元他爸去外面打工,却被骗进了黑砖窑。后来他阴差阳错之下,救了元元他妈,也就是我大嫂。当时元元他妈才十六七岁,被家人卖给人贩子,又由人贩子转手卖给山里两个光棍兄弟共同做老婆。元元他妈半夜逃跑,正好遇见从黑砖窑里逃出来的元元他爸。”
“我大哥带着大嫂一路要饭逃回了渝城,白天大哥就去江边码头当棒棒干苦力,晚上带着大嫂睡在桥洞下。攒够钱,他们把钱寄回家,又坐车去莞城打工。我上小学、初中,那些年都是靠大哥大嫂养活。”
“我八岁时,大哥跟大嫂他们才生孩子,就是怕多一个孩子没能力再供我读书。大嫂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看病,大哥一个人下苦力挣钱,根本没法养活两个孩子。”
“元元七岁多,快八岁了还没读书,因此中考那年,我故意做错题,以成绩差为理由,没再继续读下去。我没读书了,元元才上小学。”
“这孩子也是争气,从小就聪明、懂事。我闲暇时教他认字,教他数学,他都认真学。没钱去学校,他就在家拿我小学的课本做题写字。后来他为了给家里节约钱,自己去找校长谈,说一年级的题他都会做了,不想读一年级,想从二年级开始读。村里偏僻,也没那么多规矩,校长见他聪明大胆,就拿了张一年级的语文试卷给他做,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九十多分,于是校长就破格让他从二年级开始读。”
“我们家因为他爷爷走的早,他奶奶没少被人议论。而元元他妈,也被人说闲话,甚至越说越难听。所以元元他爸就带着他妈在外打工,一来能挣钱,二来也避免被村里人议论。”
“这样一来,元元就只能留在村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十几岁进入初中读了住校,一周才回来一次。元元跟着他奶奶生活,所以他很小就学会了独立,五六岁便踩着板凳做饭。”
“我初中毕业后,就去莞城进了服装厂,拼死拼活,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一个月下来才三四百块钱。就这村里人还说我是在莞城做妓,说我们顾家的女人全都是妓,说元元他奶就靠跟村里老男人睡觉才养活了我们,说元元他妈也是在莞城做妓,得了性.病才收手嫁给了元元他爸。”
“元元在村里几乎没有朋友,他除了读书,就是干活。他八岁那年暑假,在渝城有钱人住的小区遇见了你。作为城里人,你干净漂亮,跟电视里的洋娃娃一样。你不嫌弃他,送他玩具,给他买零食,和他玩耍。你不仅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更是他生命中的第一缕光。”
常意安低着头,双眼血红,可她却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她喉咙又干又涩,痛得像撕裂了似的。
顾岚说:“和你重逢没多久,他和我说想跟你结婚。我问他,是喜欢现在的你,还是喜欢过去那个予他温暖的少女,他没回我。这次再回来,他把他最珍贵的这口皮箱拿了回来。”
“当他打开箱子,一件件把这些东西拿给我看时,我才知道,我当时问出的话有多肤浅。”
“对他来说,你不是过去式,也不是现在时,而是他生命里永不磨灭的日光。”
她噙着泪,摸了摸常意安的头:“乖孩子,我知道你现在也很苦。但阿姨希望你能接受他,跟他在一起,你们彼此温暖。当年你在寒冷冬天予他温暖,现在他变强大了,你也让他照一照你吧。”
“在他面前,你可以自卑,可以敏感,可以软弱,可以哭泣,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行。他爱的并不是记忆里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若说自信明媚,他身边很多女生都自信明媚,可他也并没有喜欢她们任何一个,他爱的只是你。”
常意安坐着电梯,直接下到了一楼。
她没回家,出了单元楼,脚步虚浮地往小区外走。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买车票去北城,去见顾文礼。
然而走到门口,她又停下了。
不,她不去北城,她要去龙门,去顾文礼老家。
她拿出手机,给顾文礼发了条消息。
【顾文礼,我在八岁生日那天,得到了一件最珍贵的礼物,后来生病弄丢了,我现在好想把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