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细廊间的风声,还有——行人的脚步声!声音并非于房内传来的,而他们所在的这道廊间左右无人,脚步声愈发清晰,更似来自于前方尽头的折角处。可现下望过去,恰被挡住了视线。
文绛一时忘了呼吸,左臂上依旧有徐掣掌心传来炙热温度和五指间厚重的力量感。她望向徐掣,神情认真,就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欲要反拽他进入房中躲避。
徐掣自然意识到她的想法,但他可不认为这是个好去处。那阵脚步声慢了下来,传入耳畔的变成了压着嗓音的交谈声。交谈声更易判断,想来已快要行至折角处了。
刹那间,文绛忽觉臂上的那道力松开了,转而腰间背部被人箍紧,她整个人跌入徐掣的怀中。徐掣将手护着她的头部,带着她就势朝廊外滚去,没入假山植被之间,文绛脑中空白一片,只觉天旋地转,她缓缓睁开双眼。身下的人神色依旧认真谨慎,但动作上自然流畅,似是在做一件极有把握之事,就连适才的一顿操作都行云流畅,未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文绛自然也想到此刻入房内不是一个好法子,但苦于她没有徐掣的这番本领。
徐掣缓缓调整了方向,又护着身上之人朝假山深处去了。这下,那侧的廊间是望不到他们了。
脚步声渐渐起来,谈话声更为清晰了,来人这会儿已在廊间折角处了。
虽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接触,但情况特别,文绛除了惊讶,尚未来得及作何反应。徐掣与文绛皆秉着呼吸,入耳的声音近而清晰,那谈话者应当亦是两人,谈的竟是近来樊都中议论颇多的江南水坝坍塌之事。
文绛虽不管朝堂之事,却也有所耳闻。她微微侧过头,想听得更为仔细些。但是那谈话之人似乎说到了关键之处,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文绛听得含糊,只听得在谈好了些什么后,那人话语间提及了“皇子”二字。
文绛并不认为懂得越多越好,她并未担着建功立业的使命,那么在她这里,便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知之甚广也不能比。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在乎之人的命,没了命谈别的又有何用?然很多事情于她并非难事,水坝坍塌之事恐牵扯甚广,如今反正动弹不得,她甚至开始往下想了。
徐掣看着身上之人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模样,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她肢体僵硬。
长时间僵着似乎不太舒适,文绛不自觉挪了下。身下轻轻传来“嘶”的一声,四目相对。文绛顿觉难为情,自己偎在结实宽厚的怀中自是舒适,身下之人却要枕在草间碎石之中,想来不好受,她暗暗提醒自己不可再乱挪乱动。
交谈声已止住了,脚步声渐行渐远,但为了稳妥,草地间二人皆耐着性子候着。文绛此时本无话可说,却又想说些什么缓解空气中流动着的不自在,却始终不敢作声。
“得罪了。”徐掣望着她,那秋波清澈澄明,他能看到其间的自己,轻轻道了一句。鹅毛落雪地般,实则未有一个音落入文绛的耳中,但文绛望着少年的薄唇,究竟是读懂了。
文绛眼神有些躲避,身子维持着原样,却将头俯下。
一时间,二人挨得更近,假山只遮挡住了适才那一侧。而另一侧的廊间,如若此时有人走过,定能将这场面这一览无余,草地间,假山旁,少男少女正仅仅相偎,少年清冷自持,少女脸色微红,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间。
此时徐掣已看不到她神色,但见一侧小巧白皙的窗笼,一枚精细的玉海棠挂在其上。
文绛确实故意为之,这样的场景下,比起令徐掣一寸一寸看着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她还不如承受距离上的靠近,反正适才他们已经如此这般接触过,不差这些。
徐掣不晓得这是何意,但他并不急躁,就这么候着。但见少女对着他的耳畔,轻声说:“徐少将军,是我得罪了。”
声音如静谧山间的叮咚泉清泉,话语诚恳认真,字字透着礼貌。那枚玉海棠不经意碰到了徐掣的脸颊一侧,一阵冰凉,而少女唇间呼出的丝丝缕缕热气又同时柔柔地触碰着他,侵袭入耳,他微乎其微地颤了一下。
心里按捺不住道了声,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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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二人出庭院之事,四下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但此地不宜逗留,看准时机,二人便远离此处。徐掣心中盘算过当时应当没有宫人见到他与文绛在藏书阁附近的行踪。当事人在宫中谈机密之事,带着下人反而显得招摇了,那二人应当亦没有察觉当时有人在旁。照正常而言,真正重要之事必定是在庭院深处的房内已经商量妥当,只是看四下并无异常,谈话者才放松了些警惕,这才被恰巧路过的他们听到了些。
适才在庭院中时,文绛已经匆匆理了装束,发髻并未乱,仅斗篷沾上了些土屑,她索性摘掉,置于臂间。出宫门时一切正常,欲到宫门口处,徐掣示意文绛先行一步,文绛尽量将步子迈得稳重些,尽管她现下确实想着尽快回到府中。
手下正在候着,徐掣令其想办法再行留意一番,若是谈话之人疑心再命人暗地里查探一番,那他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