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碎石如利刃,一刀刀地扎进血肉之躯里。最后,无数扬起的石块跟着滚落,变成一团碎石风暴,将这具柔软的身躯狠狠砸烂。
直到意识消失前,李南卿所感的最后一物,便是仰倒在地时看见的被巨树刺穿的阴沉天空,以及手中攥着的那枚貔貅金坠。
……
“李姑娘总是这般吗?”
“哎,想来是落下的病根子了。我家这姑娘啊,五年前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救不成了。后来我哭天喊地啊,好不容易救过来,但就落了个做噩梦的毛病,医生说没得治啊……”
李南卿半梦半醒间,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正在和自己爹爹攀谈。
那男子继续道,“那可真是奇事,怪事了!李姑娘此前在我面前晕过去两次,都是这么毫无征兆地,唬我一跳。”
“不,也不算是毫无征兆,我问过她一两次……”
不算毫无征兆,而是一旦触摸尸体便会做梦。这是李南卿藏了许久的秘密,连阿爹都不知道的。只是五年前第一次捞到那具浮尸的时候,李南卿曾惊慌失措地将这事说与李画听,当时李画认为是女儿初见死亡的胡言乱语。
难道现在,李画也猜出这一秘密了吗?
他还要说与这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听?
不,决计不能!在一切未曾清楚之前,李南卿不愿将这个怪异的秘密昭告天下。她害怕,退缩,宁愿一人承担梦境中的一切不可控。她恨不得将自己的秘密结个茧,好好地包裹起来。
往昔的一切浑浑噩噩地闪过脑海,和李南卿耳中听到的对谈混杂成一团浓密的烟雾。
李南卿害怕地喊叫出声。
“爹!”
她扯着浆糊一样的脑子,从方才的烟雾中挣脱,在自己的卧榻上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喘息。
“李姑娘,可是又梦见什么不好的了?”
闻言望去,竟是宋谦寻。
他伤处完全不见好,裹得层层叠叠的白布在胸前隆出一个可笑的弧度,惨白着一张脸,瞧向李南卿的一双乌眸却如春水盈盈,荡漾涟漪。
“李姑娘需不需要再请个郎中?这番噩梦缠身,实在是劳神费力阿。”
李南卿不理会他的献殷勤,单枪直入,“宋大人,刘大花吞进自杀了……”
“什么?”
李画听了,在一旁急得跳将起来,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大花,大花她……”
“爹,我想同宋大人讲几句话。”
李南卿知道爹爹脾气,若是在场,她一定什么都不敢说下去,只得先请他外间去坐。
直等到李画一步三回头地踏出房门,李南卿这才同宋谦寻吐出她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她微微起身,朝宋谦寻身边靠了靠,附耳说了几句。
却见宋谦寻眸中神色大变。他愕然地开口,问她,“那……依你之见,我们现下该如何?”
李南卿沉默,片刻后,她披上件外袍起身。
“找到曹氏。我想,大花会说清楚一切的。”
“好,好。”宋谦寻颔首,又沉吟道,“可我当日派去扬城找曹氏的衙役,都说曹氏不在扬城娘家。”
李南卿扶额,“自然不在,尸体可跑不了那么远。”
“尸体?”这回轮到宋谦寻跳将起来。撕拉一声,他衣内裹缠的白布被扯裂出声,连带着伤口一起,痛得宋谦寻当场又抚胸坐下。
“缘何?”挨了半天痛,宋谦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清刘大花所做的一切。”
“可……又要去哪里搜寻尸体呢?我派我全府的衙役去找,如何?”
宋谦寻边说边晃晃他竖起的三根手指,咧嘴一笑,“翻了这海城县定能找到。”
李南卿再度扶额,“刘大花已经吞金了,等你翻完这座海城县,只怕大花再也说不出话了。”
何况,三个月前曹氏失踪,若有尸体,也应当已被发现了。可那柔弱的女人却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南卿阖了眼眸,手指拧在太阳穴上,细细揉搓起来。
她能去哪呢?又能被枕边人埋于何处?
过往随宋谦寻走过的几处地方一一浮现在眼前。李南卿仔仔细细在脑海中重新走过,一丝一毫,她都要分出心思去琢磨假设一番。
尸体,三个月前的尸体,腐烂时必定会有浓烈的恶臭。
气味,是最无法掩盖的东西。它们无孔不入,却又因悄无声息,而容易被人忽略。
恶臭,李南卿在脑中重新思索,寻找着可能的地方。
突然——
灵光乍现!
“宋大人,我知道曹氏埋于何处了!”
……
半个钟头后,李南卿搀着半死不活的宋谦寻,带着府衙一众衙役,重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