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男人的脸,错愕一瞬:“苏羡之?”
苏羡之没出声,脸色苍白,垂下的纤长睫翼颤动,唇抿得紧紧的。
萧倾辞皱眉,清冷的眉眼覆上寒霜,声音冷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羡之抬眸,淡金色的瞳孔泛着细微的光,扬扬唇:“废了不少功夫。”
萧倾辞见他竟颇有些得意的模样,手慢慢收紧,眼神又凶又戾:“找我做什么?”
苏羡之被扼住喉咙,喘不上气来,眸子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眉梢上挑,仍是那副带着笑意的样子:“为夫来找自己的娘子,有何不可?”
屋外风声瑟瑟,冷风顺着门板的缝隙钻进来,吹在身上,冷得让人发颤。萧倾辞一顿,这才发现指尖下的肌肤冰得惊人。
她没忍住松开了手,后退几步。苏羡之倚在门板上,弯腰大口大口呼吸着冷气,咳嗽得撕心裂肺。
萧倾辞见着苏羡之这副快要背过气儿的样子,有点无措。她转身翻出茶杯,倒了杯白水,递给他,冷然道:“你我是强凑起来的,本就没什么情分,便不必谈这些了。”
苏羡之愣了愣,随即接了过来,仰头饮尽。他将空茶杯放到桌子上,直直看向萧倾辞,浅色的眸细细将她从头到脚瞧了个遍。
萧倾辞被他看得别扭,眉心紧锁,刚想问他看什么,他就出了声。
“我知道你和苏卓远联手,打算篡位。”苏羡之淡淡道。
如同炸响惊雷,萧倾辞浑身紧绷,眼神凛冽,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你什么意思?”
苏羡之扯平了嘴角,眼眸深深:“苏卓远机关算尽,你觉得他利用完你,还会留你这个活口吗?”
萧倾辞面无表情:“干你何事?”
苏羡之怔了下,攥了攥指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只想杀了苏云修,根本不在乎后果……”
他在衣袖里掏出一沓数额不小的银票,几张地契和房契:“你去南浔,这些足你一生衣食无忧。”
萧倾辞顿住,茫然地看着他又在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她。
她没接,苏羡之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放到了她身旁的桌案上:“它可以调动我身边的一队暗卫,你进宫时,把它给守门护卫看下,他自然明白。”
“他们可以保证你顺利出宫,即使是苏卓远也动不了你。”
烛火跳动,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暖暖的烛光映在苏羡之淡色的眸中,竟多出几分温柔缱绻。
“好好活下去。”
萧倾辞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羡之勾了勾唇,似乎在笑,随即转身,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雪簌簌地落着,屋前的土路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踩进去能没过靴子。
玉麟飞舞中,他的步子沉缓。
风从大敞的门吹进来,带着雪花扑到萧倾辞的脸上。
“等等!”萧倾辞突然喊道。
苏羡之的背影顿了顿。
“谢谢你。”萧倾辞真情实意道。
苏羡之没回头,迈开步子,缓缓走出萧倾辞的视线。
待终于走出这条小巷,苏羡之踉跄下,跌跪在地上,口中溢出黑血。点点血迹落在素白的雪地上,像是生在风雪中傲立的梅。
旁边立刻闪出一道黑影,扶起苏羡之,担心道:“王爷,你没事吧?”
苏羡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艰难站起来,回头深深看了看那条破陋的巷子。
他知道,那条巷子的尽头有个破旧的屋子,而那屋子里有他想护着的人。
只要她能活下去,一切便都好。
-------------------------------------
新帝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修了一座楼阁,夏天乘荫,冬日赏雪。今日便是那飞云阁完工之日,新帝兴起,在楼内办起了酒宴。
大殿之外寒风瑟瑟,殿内却温暖如春,歌舞升平。乐师奏着乐曲,歌姬身披轻纱,翩然起舞,婀娜多姿。
登基不久的新帝苏云修高坐在龙椅上,金樽清酒,一派酒池肉林的奢靡景象。
他的下首是他刚刚册封的皇后,萧雨柔,封号昭丽。她衣着赤色凤纹罗衫,面上带着端庄美艳的笑容。
太监侍女在宴中来去匆匆,为客人添菜温酒。
一个身形细挑的侍女弯腰端上一壶酒,跪坐着为新帝倒满了空酒杯。
兴致勃勃的新帝眼睛紧紧盯着身姿曼妙的歌女,看也未看,仰头便喝了下去。
那位侍女抬头,露出双点漆般的黑眸,赫然是伪装的萧倾辞。
苏云修察觉到,对上萧倾辞的视线,猛地瞪大了双眼,刚想出声,竟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周身的侍从也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