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事太后如亲人,打断道:“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只敷衍一笑,将手一摆,又说道:“到时候,你以为后宫的其他女人会遗忘你的存在?或者,你想殉葬?”
刘英这才醒悟前番的天真,脸色凝重起来,跪着道:“望太后指点迷津,解救妾身。”
太后命她起来,刘英称是,潘尚仪又亲自扶她起来。
良久,太后说了句:“复宠。”
刘英有些迟钝,在太后宫中大半年,实将自己磨得已是心如止水,不敢焦躁,未有再奢望复宠之日。只说:“我已早被陛下厌恶,又何谈复宠呢?”
太后笑而不语,只说让刘英静待时机。又命人把后院中的三连小阁收拾出来给刘英居住,另配奴婢二人充用。
其实这皇帝也并非真心宠爱李美人,只这李怡儿极善献媚手段又能稍缓思英之念才新鲜了几日。可并不曾想李美人与她旧主刘英的性情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只无端端的教自己更想刘英。于是,李美人这些日子下来也凉的半透了。
前朝,皇帝为了提拔曹氏,吕氏等新门阀的势力,先将公主许配曹家,现又想起毓德宫中的曹才人。因此连着宠幸了些天,也进其位为美人。
李怡儿在毓德宫听了好些天的御撵浩荡,只无一次是接她去的。又因曹氏封了美人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所以曹美人与萧德妃便成了她心中的死敌。
月轮西沉,天色在其照拂下,朦胧间寥廓清朗,不染尘寰。李美人倚在俟圣阁门沿处,心中竟有些悲伤凄楚。
她感觉黄昏时刻便远去的御驾之声,此刻还在耳边回荡,宠妃之路仿佛要比她想象的辛苦多了。
李美人目光幽怨,死死盯住曹美人所居住的殿阁,喃喃自语:“从前比我低了一阶都未曾将我放在眼中,如今与我平起平坐,岂非将要登堂入室的来羞辱我。只怕我要上位,曹玉瑱便是第一个踏脚石了。”
李氏的眼神已失去从前的那种直接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浑浊难测的恶毒。
吕婕妤搬到撷芳殿也有些日子了,二公主赐名舜熙,封号琛琪。
此刻公主在吕氏一旁熟睡,她环绕着诺大的宫殿,精修的内寝。从前自卑胆小的吕昭音,内心中也有了些对于前路的笃定。
她看着面前殷勤的薏姑,那个从前对她非打即骂的女人现今对她俯首帖耳,便眼神玩味,视之如跳梁小丑。心中却想:你说的对,替小姐入宫是我的福气,我要好好揣住这份福气。
殿中主座上,触手生凉的整砌雌玉让吕婕妤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片刻回过神来道:“薏姑姑,您不必如此殷勤,我本是不配进宫的。”
那薏姑四面瞭望,生怕被外人听见,吓道:“我的好婕妤,都是老奴愚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毋需同我计较。”左右一些不咸不淡请罪的套话。
吕婕妤并不愿在此事上费神,摇摇步入庭中,望着远处交叠起伏的楼阁,更将她心中的企盼渲染。情不自禁的高抬双臂,复手捻振袖,道:“德妃失势,杨贵仪失子,徐婕妤多病,从前得宠的沈刘二妃也不在了,这大宋后宫也该添点颜色了。”
一旁的薏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远没有吕昭音这般卯足了劲要青云直上的心思,只是害怕,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时节秋日微风,落叶纷纷。刘英到敏文殿探望徐婕妤,敏文殿少有人往来,所以也不被人察觉。
两人倚在长亭石礅上,徐柔葭面色有些苍白无力。二人说了会话又停了会,只静静地听着风声,感受这个时节该有的氤氲氛围。
李怡儿的事仿佛就成了最自然而然的话匣子。徐婕妤便开口说道:“李氏,如今成了美人……”
刘英早知道李怡儿承幸的事,只说:“她侍奉陛下快小半年了,如此也算中规中矩。”
徐柔葭沉了会,想找点其他的趣事捡来说,只绕来绕去也都是些宫妇之事。掖了掖衣襟,便道:“你可知,如今宫里除了皇后,谁最势盛?”
刘英想都不想,道:“除了她杨贵仪还能有谁。”却见柔葭浅笑不语,便又猜忖着道:“难不成是李氏?或者德妃?”
徐婕妤佯装的笑了一声,道:“错了,不说你不信,我都不信。还是前些天听伊雯安欢那几个丫头说的,是吕顺仪。”
刘英倒是有些惊讶,但实在想象不出吕氏身至高位、独当一面的样子,道:“吕氏这样快就成了顺仪,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吧。”
这话说完,刘英心中倒不通畅了。想着自己幽居多年,新人越多对她复宠便越不利。又凭空幻想出自己会以怎样的身份获得祈睿的再幸,美人?婕妤?皇后又会怎样?德妃呢?抑或是这样会教诸人又想起自己,以致于死的更快?
秋日里的白日是最让人浮想联翩的,仿佛思绪全都会幻成晚梦。或许如此,晚间才能更好的沉睡吧。
徐柔葭噗嗤的笑弄,将刘英扯回了神,一时惊眸却有时隔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