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破军是唯一一个给予她拥抱的人，即便他所给予她的温暖实际上属于流月城中一位名为“景略”的烈山部人，即便他只是一个虚拟角色。如果要说王某会为他的死亡哭泣，那她的感情未免有点太充沛了，可如果说毫无触动，王某又的确有些感伤。
她忽然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想知道，这座城是不是注定要这样死去？”
而她自己，是不是也注定就要接受命运的安排呢？
“我以为你不会想这些事情。”
“即便是他们一一在我面前化为尘土的时候？”她侧着抬头看他。
他一默，回避应对她盈泪的眼睛，语气一如既往淡然。
“你注定要习惯的。”
她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空洞的方向：“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像你说的那样习惯？”
“……”
一阵寂静之后，她听见他说：“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近乎悲哀：“我们实际上都没有选择。”
王某猛地转头，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相对沉静的表情，可角色苍白脸颊上淌下的泪痕和眼中涌动的情绪却几近崩溃。她紧紧地盯着他无动于衷的侧脸，感觉到内心似乎有某种可怕的力量正在不断聚集，乃至于濒临爆炸的边缘。
“……是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自问：“是吗？”
他知道她并不是在问他，因而没有回应，或许他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
在寂静中她反反复复呢喃了片刻，最后只觉得一切好像突然消失，无论悲伤、愤懑又或绝望都刹那被空无取代。
挣脱了因沉浸其中而为之牵动的情绪，王某渐渐感觉得到理智正在回归——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算是怎样的心理路程，可这眨眼的瞬间，她的确感觉得到来自于玩家身份的自信战胜了因熟悉的剧情而触动的悲伤，迅速填满了她的心房。
不论怎么说，王某玩游戏是为了消遣，不是为了时时刻刻沉浸在痛苦之中。就算她现实中终究要死，就算最后王某没能解决浊气打出完美he，也不妨碍“景略”在游戏中登上权力巅峰，成为流月城历史上第一个以大祭司身份掌握实际统治的女人。
虽然她失去了老登，失去了family，（可能）失去了friends，可她得到了天下啊！
这还要啥自行车！
“瞳。”她突然喊他。
“我在。”他应。
“你会死吗？”
“我无法回答。”
“也是。”王某沉吟着，又转头看向他，“如果我成为大祭司，你会帮我吧？”
她的心情变了，角色的心情没变。“景略”苍白的脸上仍然凄楚哀恸，双目中却流溢着光火般的野心，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张柔弱的脸上，在瞳看起来就仿佛眼前的人终于受不了丧父之痛黑化了。
“……我会的。”
为她绝望中依旧挣扎的痛苦，也为克制自己即将越界的心情，瞳斟酌着，收回了本该出口的“永远”。
——但那实在是一张很吸引人的脸，他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