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留得住。”
“所以,凤君师殷的毒有你的手笔?”凰城问。
“这我倒不大记得了……”崔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苦恼地翻找着过去的回忆,他年岁渐高,不重要的记忆忘却了许多。“这种事我做的太多了,可能是我吧。”
“但我记得,凤君死后她就再也不来见我了,我去御书房找她,她不在;给她写信,写了百来封也不回,只有每个月的赏赐会按时送到宫中,她就是不来见我,后来啊,后来她就走了……你说的或许没错,凤君师殷应该就是我下的毒。”崔颖终于在模糊的过往中理清了思绪,他被自己的迟钝逗笑了,是疲惫的笑。
“那又如何呢。”他对凰城说,更是在对自己说。
“她笑起来那么美,要是只对我笑就好了。我好恨别人能得到她的爱,也好恨她不能只爱我。”
凰城出慈宁宫时,天色已是蒙蒙亮,炉中的香早就燃尽,她却因为待得太久身上还留着燃尽的残香。
她沉溺在过去的回忆中,只能拼凑母皇的往昔来祈求自己能离她近一些。
清晨的风吹得她手脚冰凉。凰城把手上的奏折丢给身旁的女官,叫她随便找个地处理掉。她一向守信,凰莺莺的事自然不会追查下去,还顺道嘱咐了手下送些赏赐到崔颖宫中。
她和崔颖也算是可悲的同道中人,都沉在回忆里,她要疯掉了,她的身份却不允许她彻底疯。
而崔颖,估计疯得比她还要早些。
凰城子嗣众多,却少见女孩。第三年,第一位皇长女终于是出世,此时朝中政权平稳,大局都握在凰城本人手上,不免有人想借着此事讨好她,皇长女诞生没多久,就有立其为皇储的提案送到了内阁。
对此,凰城只是默默推掉,说了声不急。
直到第五年,她和凤君的孩子——第三位皇女降世。
傲雪殿内,凰城正逗着凤君怀中的女孩。这孩子和她不亲,也不怎么哭闹,更多时候只是睡在凤君怀中,往往一睡是一整天。
但凰城就是偏爱这孩子。
此时门外的女官禀报,说太妃崔颖求见,凰城才依依不舍收回了逗弄的手,和凤君说自己去去就回。
外殿内,崔颖看上去已经恭候多时,看到她来了也没有废话,单刀直入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凰城只觉莫名其妙:“崔太妃这是在说什么?”
“国内上下就三位皇女,前二位立储一事你多次推脱,而第三位皇女还不满一岁,朝中就传出了你要立她为储的消息。”崔颖皱眉看向她,“你可知为何?”
“因为我对她偏爱有加。”凰城笑着答,“崔太妃这消息倒是灵通,我最近确实在准备立储一事了。”
“废长立幼,君王大忌。”崔颖冷冷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崔太妃怎么这么关心朝中之事了?让我猜猜,我那傻妹妹是不是站了另两位皇女的边?”
这并不难猜,世家善察圣色,本和崔家脱不开关系的凰莺莺自然要选择自己扶持的皇女,而她久不立储,现在又有风声出来,保不准就要让崔家全盘皆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为什么?”
“说起来也不怕崔太妃发笑……”里殿传来阵阵歌谣,不响,很轻,引得凰城侧目。她晓得这是凤君在哄三皇女睡觉,她自己也被这温馨的气氛感染,情不自禁笑起来。
“我觉得那孩子……和母皇很像。”
如果这话放在三皇女出生之前,凰城一定会觉得这是大不敬的疯话——直到看到襁褓中的婴儿。
那天,产婆把小皇女抱到她的手上,不断地贺喜。小皇女在她怀中哭着,凰城低下头,细细看着婴孩的眉眼。忽地,有什么东西滴下来,似是水滴,落在小皇女白嫩的脸蛋上,小皇女就不哭了,反是笑了起来。凰城觉得惊奇,她第一次见着新生儿这么快就学会笑,正要招呼凤君来看,却发现宫人与凤君都错愕地看着自己,她不解,正要问怎么了,数滴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才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这孩子真的和母皇很像吗?诚然,这孩子没有银雪般的发丝,亦无碧蓝的眼眸,只是有着与凰城相似、传于母皇的眉眼。可她就是觉得,这孩子和母皇很像,或许这不过是她没有逻辑可言的感觉,是她凭空臆测,是她在发疯——只是这感觉源自她心中的最深处,她没法置之不理,便选择甘之如饴。
“……你疯了。”
她放不下过去,索性破罐破摔,抱着过去活到死了。
“我是疯了!从母皇驾崩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疯,没有停过——那崔太妃你呢,你敢说你没有疯吗?我们本就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何必互相挖苦。”
如今她只知自己苦寻往昔十余载,终是在一个婴孩身边找到归处。
崔颖晓得再无什么话可对眼前之人说,最后拂袖而去,临行前留下轻飘飘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