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五岁的时候进了许家的门。
十三岁之前要干家里家外的活，十三岁后又添了一样，陪许文镜睡觉。
她是愿意的。
许文镜从前待她不错，会给她买红绳扎头发，会在她挨打的时候出声帮忙。
可是自从许文镜中了童生，他就变了。
“婆婆骂我是不下蛋的鸡，可我偷听到她给我灌了红花汤，我生不了。”
公爹跟婆婆说，儿子日后有大前程，不能坏在她身上，先给她灌了药陪着睡觉，等日后娶了好的就把她卖了。
就算有同情她的，也不敢当着许家人的面给她说情。
为着人家家里一个童养媳，招惹以后能出官身的，实在不值得。
大妞恨，但没法子。
所以崔家人一找来，她就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今天她来干什么的，春杏姑娘也跟她说了。
大妞想，许家是个狼窝，她都不想待，怎么还有大小姐想去？
被许文镜给骗傻了。
怪可怜的。
大妞认认真真把许家，把许文镜的事都说了，又补充。
“他家真不是个好地。”
“领她下去吧，多给五两银子。”
里间，崔婉婉的后背已经叫冷汗浸湿。
她知道许文镜骗她，却不想背地里更加过分。
进了许家，跟那天被贼匪掳上山有什么分别？
何夫人进来看她这样，叹了口气。
“你没当我骗你就好。”
“我信。”
主母不至于为了骗她，闹这么大一场。
“你问我为何抓崔莹莹，你可知是她在你跟许文镜之间搭桥牵线？”
崔婉婉猝然回神，盯着何夫人，嘴唇蠕动发生声响。
“檀溪寺……”
“是她找的人。”
何夫人给予肯定。
崔婉婉脱力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又问何夫人崔莹莹关在哪，跑去给她一巴掌，回来哇的一下哭出声。
何夫人又叹。
崔婉婉抹了眼泪，跪下了，结结实实的给她磕了个头。
“母亲，从前是我错了，不该处处跟您较劲。”
“也不能全然怪你。”
崔婉婉的性子向来一是一，二是二。
她说知错了，何夫人是信的，宽慰她两句，让她回去休息，扭头又让春杏去请大夫给她开个安神方。
“好似在外头吃坏了肚子是不？叫灶上精心些。”
闹剧收场，何夫人跟崔奇旧话重提，说要请两个周全的嬷嬷来家。
“丫头们渐渐都大了，学着规矩对她们日后没坏处。”
“听夫人安排，只是婉姐儿那的……她还小呢！”
到底是同意了。
何夫人笑笑，要说怎么不单是崔婉婉的问题呢。
还不是做爹的给惯的。
何夫人还记得她刚进门那会，崔婉婉摇摇晃晃的来给她请安，问她以后就是新母亲了吗？
她说是，问小孩喜欢吗？
小孩想了好久，说喜欢。
那会她真想做个好母亲，好好照顾她的。
可惜后边崔婉婉染了风寒，丈夫觉得她照顾不周将人挪了出去，她身边的姑姑也劝她最紧要的事是生个儿子。
她是继室，前边那位无子，生了儿子才能立稳脚跟。
后边她怀孕生子，产后身子不好又调理两年。
慢慢的，母女之间就淡了。
她曾也提过请教养嬷嬷来家，那会被丈夫否了，说小小人本就没了亲娘，又吃苦头。
她也就没再提过，安心教养儿子，没得再去当坏人。
昔日的小女孩长大成人，又出了这样的事，教养嬷嬷不得不请了。
于是，崔婉婉那有了个笑眯眯的嬷嬷。
她性子很好，喜欢用说故事的方式给崔婉婉说典故，免得她日后听不懂旁人打机锋，又教礼仪。
隔一日还要去何夫人那学算账管家。
有些累，但崔婉婉咬牙坚持。
何夫人挺高兴，觉得她真不同了。
崔莹莹那边就惨的多。
她的嬷嬷刻板严厉，又得了主母的暗示，拿出浑身的本事要将规矩二字刻进她的骨头里。
如何坐如何卧，如何行如何笑，练到膝盖胳膊发青。
何夫人是故意的。
崔婉婉不过小孩子心性，扭过来就好了。
崔莹莹却是从骨子里就烂了。
她觉得自己偏心，可哪家嫡出庶出混作一谈？
且因为这个就害亲姐，还用的是这种方式，真成了一家子的名声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