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十个小时后飞机在夏威夷降落。列娜强打精神马不停蹄地转机前往洛杉矶。租车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拼命给她推荐漏油车子的奸商。积攒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列娜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转身走去了另一家车行。
她再一次进入到卡尔弗特悬崖核电站的辐射隔离区,黄昏时分终于抵达了那座无人区小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佝偻地坐在门前的摇椅上。
“巴沙!巴沙!”
列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车里钻出来奔向他。但巴沙只是静静地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待她走近,他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里写满茫然。
“你是谁?”
“巴沙!我是列娜,谢尔盖.安东诺夫的女儿呀!”列娜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陷入深思。
过了好一会巴沙才慢悠悠开口,好似刚从梦中醒来。
“列娜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列娜说着朝屋里望了望,“那些孩子呢?他们回来没有?”
巴沙无力地摇摇头。
说话间起风了。列娜提出先进屋聊。巴沙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外墙一点点挪动脚步。列娜慌忙将他搀扶进了屋里。她发现,不仅是走路,他讲起话来也愈发的吃力。
巴沙断断续续地向她解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再度发生爆.炸,相当于分裂出一个新的时间线。两个世界的量子力量叠加压在他身上。这让本就处于时空旅行中的他迅速衰老。虽然他的外表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但全身的器官已经衰竭,宛如一个迟暮的老人。
列娜懊悔不已。假如她没有和谢尔盖接触,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巴沙还会是健健康康的。他们会一起想办法让世界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不,这不是你的错。因为一切都是禁区的选择。”巴沙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只是难掩疲惫。
“给我讲讲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吧。”
列娜讲的很慢,因为巴沙已经和真正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了。他的视力和听觉都大幅度下降,脑子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隔一会儿就会忘记先前的谈话内容。
当听到昔日好友安东诺夫没有逃出来的消息,巴沙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知识分子总以为所有人都是讲道理的而选择自证清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惋惜,“殊不知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清白。”
列娜没有吭声。虽然她知道父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事实被这么赤.裸裸地揭示出来她还是难以接受。
巴沙看出了她的心思,劝慰道,“你还有机会。找到那五个孩子,纠正错缪。我有预感他们没有死,只是被困在那个时空里而已。”
他的一番话让列娜的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晚上列娜开了两瓶罐头,但巴沙只吃了一点点。到了夜里他似乎有一点儿低烧,疼的直哼哼。列娜守在床头寸步不离。她试图用各种手段减缓他的痛苦,但一切都是徒劳。看着生命被死亡侵蚀、吞噬,缓慢地流逝,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列娜守了他一夜。凌晨五点的时候巴沙醒了。他说想去门口的摇椅上坐一会儿。说话时他的语调轻快,神态间完全没了沉沉暮气,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可列娜知道他就要撑不住了——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强压下悲痛,帮他披上外套扶着他走出屋子。天还是黑的。把胳膊一伸,手肘以下的部分便看不见了。黑夜仿佛敞开的巨口可以轻而易举地吞噬一切生命。
“阿尼亚。你来了?”他看向她,眼睛是亮的。
列娜意识到他这是错把她当成阿尼亚了。虽然两人发色和瞳孔的颜色都不同,但若是仔细看,五官眉眼间也确实有相似之处。
“阿尼亚,来我身边……来呀,快来,阿尼亚……”
此刻他在真心实意地呼唤她。列娜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手背上,灼烧留下的疤痕依旧触目惊心。她强忍悲痛,可泪水还是不小心滴落到了他的手上。
巴沙颤抖着伸出手帮她拭去泪水,柔声说,“别哭,阿尼亚。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他向她述说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爱意与忏悔。说了好多好多,讲累了,便有些吃力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两人紧贴在一起,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
列娜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巴沙的声音。
“你看,天亮了。”
列娜努力撑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望去。天际边,朝阳正缓慢地、一点点从地平线处升起。而当她扭过看向巴沙的时候,他早已安详地去了:胳膊无力地垂下,眼睛合上再也没有睁开。只有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先前每次巴沙笑的时候列娜都不敢直视他的脸,只觉得可怖。但如今她久久地凝望着他不再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