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开国功臣,更是居功自恃,横行霸道。连带着他方氏门下的家臣一个个也狐假虎威,仗势凌人。
且说郑大人跋扈惯了,何曾受过这般冲撞?登时怒火中烧,要把这两个害他坠马的狗崽子活活打死在雪地里方罢休。于铁柱哪里见得阿囡被打,挣扎着要去护住阿囡:
“你们别打她!要打就打我!”
郑大人蔑笑:
“好!那就先打死了你——再打死了他!都给我往死里打!”
“不要!住手!你们不许打他!”
阿囡见他们撇开自己,都去围打铁柱哥哥,急得大喊。
一群人皆笑起来,动手的几人打得更凶了。
“你这狗杂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他求情!”
阿囡听了这话,却猛地心中一动,大声喊道:
“我——我是大陚公主!我命令你们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这小子做的什么春秋大梦呢?”
“你以为我们跟你玩扮家家呢?”
“哟,你这小子,怎么不说自己是太子殿下呢!”
郑大人的手下一边笑,一边又将她围死在中间,正要继续动手。
只听唰唰几声,风里剑舞,这一圈人皆应声倒地。
“殿下!”
原来是一路追来的那两个贵妃侍卫,身后还跟了更多侍卫。那侍卫本来领了方贵妃命令,要确保公主安全。如今却见公主被按在雪泥地里,被打得浑身青紫狼藉,一旁那于铁柱更是遍体鳞伤。
侍卫一手提剑,一手示出方贵妃金玉令牌,怒道:
“此乃大陚四公主、方贵妃之女洛华英公主!伤害公主者,罪当立斩!”
于是唰唰几声,那但凡动过手的人,皆应声首级落地。
郑大人见这阵势,又见那大陚贵妃方氏的令牌,早已吓呆了。他哪里想得到,面前这寒酸小子,竟然是个姑娘;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公主;不仅是个公主,还偏偏是方贵妃方氏的女儿!这下子,他竟是一不小心,得罪到自己的靠山方家去了!只是他万万想不通,堂堂大陚公主,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落得这般穷酸模样?
侍卫挥挥手,从身后叫了两个人,把郑大人押去见赭丘公方伯。
“对了——记得禀告赭丘公方大人一声,贵妃娘娘已派我们把华英公主接回宫了。”
直到阿囡被送回至祝华堂,在一位随行宫女服侍下擦洗干净、穿戴宫服毕,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宫女跟她说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她脑袋里只乱哄哄一片:
我娘死了......
那不是我亲娘......
我亲娘是方贵妃......
可是我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
阿叔他们竟然是贵妃娘娘的侍卫......
阿叔他们真的是侍卫,还会杀人......
他们说我是大陚四公主,洛华英......
等等,洛华英?
就是那个谣传里因为大病不愈被送到民间的公主?
我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洛华英?
那我娘——越大娘呢?她又是谁?
她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
我真的要离开这儿,要跟他们走了吗......
当阿囡木然地被宫女摆弄着,脱下了平日一直爱穿的男装,换上了绫罗绸缎。等她再次由宫女带着回到众人面前时,于铁柱和于大娘都惊呆了,下意识地跟着堂下一众向阿囡下跪。阿囡看着铁柱哥哥也朝着自己跪下,不做一声。
阿囡领着众人,把越大娘葬在了祝华堂后身的河边,又跪下磕了好几个头。那宫女见她好容易换干净了的衣服又要弄脏,想上前阻拦,却被那两个在祝华堂做了八年伙计的侍卫用眼神拦住。
“殿下,请上车吧——”侍卫见公主终于起身,提醒道。
“等等!”阿囡突然看向于铁柱,“我还有话要单独和铁柱哥哥说——”
于铁柱听叫到自己名字,猛地抬头。
阿囡全不管众人反应,拉着铁柱哥哥走到一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第一次,在面对面的时候,没有吵架也没有拌嘴,就这么相顾无言地站着。
“你的伤——疼不疼?”
阿囡靠近他,关切地打量着。
“不疼,刚才上过药了......”
于铁柱看着她,却默默后退了一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身脏泥巴,一身屠户家的腥膻味,不该站在她身旁。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叫她什么。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能再叫眼前这个小女孩“臭丫头”了——甚至连声“阿囡”也不应该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