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很精明的家伙,非常精明。就算自由散漫的外壳再精密细致,但骨子里的真正本性不会因此毫无踪迹。
三天时间不算长,换做别人可能毫无头绪、一无所获,可他却已经掌握大量信息,在异国土地上如鱼得水。第一天去酒馆,如他所说,这里堪称信息聚集地,是初来乍到者的天堂;第二天他根据所闻去寻找所见,将模糊不清的道听途说变成切身体验的眼见为实,同时融入孩童之中,以醉酒的大人们所缺失的另一视角再去观察这个陌生的国家;第三天他干脆离开人群,彻底摆脱人类视野的狭小和偏见,造访高山河流、深林鸟兽。
不要被“蹭酒”“玩耍”“瞎逛”给骗了。他远比普通人要清醒得多。
实际上,那维莱特在第二天就已经打消对这种安排的不适当顾虑,因为他看出了这位温迪使者的智慧与能力。派这样一个人前来,看来西风骑士团也很重视此次外交。
并且,他还演技很好。至少在民众眼里,一个胸无城府的酒蒙子诗人形象是彻底立住了,由此大家就不会对他多有防备,甚至乐于亲近他。
只可惜,那维莱特见过真正完美的演技,所以在他眼中,使者的演技当然不算拙劣,可也不至于滴水不漏。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故意装浑的真正目的,但只要他不对枫丹抱有诡心,那维莱特就无所谓这些事。
但是,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明明从能力上来说,他很合适本次文化交流;从目的上来说,他不对枫丹图谋不轨;从智慧上来说,他比很多人都要精明灵巧——可就是莫名其妙地,那维莱特发觉自己疑似天生对这位陌生使者抱有……
类似“敌意”的感情。
他说不清。
这个人甚至没有神之眼,就连客观上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不过身上却一直有股若隐若现的风元素力,像没能藏好、便偶尔不小心暴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那维莱特在主观上着实不希望自己对异国使者抱着这种态度(不如说这多少都太离谱了),所以一直刻意让自己忽视这股违和感,只按正常状态同他交流就是了。但对于这件事,他还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询问过,得到的回复如下:“欸,真的吗,可是我明明没有获得神之眼啊?”
稍作沉思,他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
“嘿嘿,应该,是因为我的朋友在我出发前赠予了我一路平安的祝福吧,用蒙德的话来说就是:愿风护佑我。他有风系神之眼哦~”
总之,三天时间已到,接下来就是由那维莱特和温迪使者共同商讨的时间了。介于此次交流的特殊,二人若单单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大概能起到一个自我安慰和浪费时间的作用,所以他们当然要走出去,深刻结合枫丹的具体情况和民众意愿,去衡量那个“目的”。
说真的,这近两周的交流于那维莱特而言简直是一场磨难。不因别的,单纯是他跟温迪合不太来。
具体表现在二人的想法总有分歧,是歧到几乎不重合的那种,因此得经历九曲十八弯才勉勉强强找到一条稍微靠得近的路,接着再去面对下一趟曲曲弯弯。这无疑折腾了本就是大忙人的那维莱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不好说,真不好说。难不成这才是“敌意”的源头?
但好就好在,再麻烦也终于迎来结束的日子了。等明天把异国使者送上前往海露港的船,然后再处理一些余下公务,我们的最高审判官大人终于能结束这种两头忙碌的日子,停下来对着天上的淡淡雨水沉思自己到底为什么总跟人家反着来。
以及想想该如何得体地处理那瓶蒲公英酒——他不喝。
将已批阅和未批阅的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那维莱特同之前一样,离开办公室到外面散步。就算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他可没有遗忘希格雯的话。
眼前,已是八月下旬的夏尾,天气愈发干燥凉快起来。
枫丹的整体海拔本就高出其他国家许多,地势高,整体温度是要低些。加之枫丹廷又傍山而起、依水而建,海陆紧密相连,四面高山草木繁茂且不连贯,透风露雨,便形成了它气候不算良好的春秋季、昼夜温差大的夏季和寒温湿润的冬季。也是因此,虽然在夏季正午时枫丹廷的紫外线比别的地方更折磨人,但等到了下午,习习凉风就会化身坏心眼的小顽童,携日光余热突袭大街小巷。而接近秋季的夏末更是这样了。
那维莱特不喜欢夏天。因为他觉得夏天太过炎热。
不过季夏午后的时光倒是有些对他胃口,所以他不抗拒将这种时候作为放松的节点。毕竟,人类也不太喜欢在严峻残酷的冬天跑出来玩。
目光所及,今日之景与昨日并无不同,照样人来人往、嘈杂鲜明,水也一如既往地平静。每当有小孩从身边嬉笑着跑过去时,那维莱特偶尔会分不清耳朵里的笑声究竟来自身旁,还是来自水的奉告。
利奥奈区是枫丹廷最热闹的地段之一,这里早晚都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