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只如今,再也走不了了。
通向二楼的木梯,他日日擦拭的木扶手,被撞得开裂四散。
跨过横七竖八,歪倒在几层木阶的尸身。
胡人将客栈洗劫一空,金银珠宝被他们高兴掳走。
掌柜喜爱的珍玩梅瓶,碎成一地瓷片。
不幸中的万幸,
街上还有许多旁的商铺,引走贪婪无厌的胡人,叫他暂且松了口气,快步登上客栈二楼。
他隐约记着,好似有伤药,就在这二楼客房中。
收放在何处来着?
堂倌恍然一拍脑袋,穿过被砸抢一空的间间客房,悄声朝最里侧那间走去。
待至那上房门前,他轻轻一推……
嗯?
他极快朝后溜了一眼,双手使上劲。
怪了。
旁的客房木门,别说关着,便是只撞裂踩断成两半,都已极难见着。
怎独独这间房,还从里头上了门闩。
如今人人自危,哪还会有客人上门住店?
堂倌不信邪,见只手上使劲不中用,连忙整个身子顶住,朝那木门重重压去……
哐当——
使半天劲也未动一点的木门,轻巧开了。
堂倌顾不得发愣,赶忙冲进去,四下翻找着伤药。
“我记着就放在柜中,怎无了?”
堂倌将木柜中每一寸缝隙摸遍,暗咬牙,只得又朝别处摸去。
他一转身,却见旁侧榉木圆桌中。
突兀地,有一封书信,孤零零放于其上。
“哪来的信……”
“吱呀——”
堂倌面色一变。
底下有人来了!
顾不得多想,他慌忙将那书信抓来,塞进怀里,轻手轻脚朝原路返回,靠在通向二楼的木梯旁侧墙边。
心跳如鼓,好似立时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
他深吸一气,随即紧张地屏住呼吸。
一狠心,头微往外一伸,朝下瞥去。
却正与底下来人,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
堂倌突地松了口气,三两快步下楼,拉起那人,就往躲藏的地窖小跑去。
“堂倌,慢些……”
“再慢,你小命都没了!”
慌乱中,堂倌没好气回道。
“没了便没了,若不是……我这条命哪能苟活至今。”
堂倌停足,没注意老乞丐含糊不清间,说了何事,只焦急让他下地窖去。
“咳,咳咳……”
“掌柜?可是掌柜么?你也挨胡人打了?”
方摸黑下去,便听到一阵难掩的咳嗽声。
老乞丐身子一震,痛心问道。
“可不是么。”
堂倌边往下爬,边替掌柜回道。
一不留神,忙乱中随手抓的信朝下掉去。
“唉,掌柜,你这又是何苦,也罢,我这还有些……这是甚?”
老乞丐话说到一半,眼尖瞧见地上雪白信纸,小心翼翼捡起来。
“我也不知,随手捡的。”
堂倌刚要拉上掩盖地窖的木板,却被老乞丐阻了一瞬。
不解瞧去,却见他将那信纸举高,在那点暗光之下,竭力瞧着。
叫堂倌也不由凑近,瞧了瞧。
“害,我还说什么书信,”
待看清后,堂倌瞬时没了兴致:“原就是张白纸。”
说罢,便咻地将木板合上,地窖重回黑暗。
“老管家,你方才在说甚?”
掌柜的只听得自个儿咳嗽声良久,这才缓过劲,便接上听见老乞丐曾说的最后一句。
“哦,只是见你咳嗽难忍,我这还,还有一点药,你若是不嫌弃……”
老乞丐忙摸摸自己身上。
“老管家,您可真是救命的恩人!”
堂倌顿时松了口气:“楼上客房中备着的伤药,全被抢了去,一点也不剩。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该上哪找些药材来。”
“哪值得这般谢,也不是何值钱的玩意儿。”
老乞丐将手中那点伤药,拍在堂倌掌心,只见得堂倌欢喜去了。
“老管家,你从外边来,可知外头如何了?”
被堂倌扶着将药材嚼碎咽下,掌柜依然想着胡人破城一事,忍不住问道。
“唉,”
老乞丐寻个墙角,靠着坐下,拍拍自己的腿,叹气道:“你们可知徐校尉,往北城门迎战去了。”
堂倌下意识点点头,随后才想起身在这黑沉中,忙应了声知道。
“没了,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