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冷峻,对他说:“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他早就知道当封印建成,那两位会羽化,却一直选择瞒着她,哄着她去亲手将天宫建成,亲眼看着他们在她面前化成飞沙。她大约会时时回想,如果当初她拒绝为天宫奠基,他们会不会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她是怨的,他一直知晓星河最厌恶背叛,于她而言,自己这般欺瞒与背叛无异。
何况,神灵落泪,心境动荡,在她突见他们化为飞沙时,星河水随之掀起惊涛,三十六重天摇动将倾。天宫几乎要被夷为平地,他为免那些为天地大业牺牲的神灵功亏一篑,决心让她沉睡。她还未能说出第二句话,落下第二滴泪,就被迫昏睡多年。
多年后她一朝梦醒,坐在桃枝上安静饮酒,他同她说了许多,她也只是轻笑了一声,转头望向青色远空:“神君,说了许久,娲皇羽化、颛顼魂散,你的意思不过是谁都可以为此伤心,唯我不能有情是么?这是什么道理。”她又饮了两盅,笑不得,哭不得,气息恹恹。他欲上前,一道光门落下,法阵隔开两人,耳畔只落下她轻飘飘的一声:“滚吧。”
帝女桑的幻境中那个声音总在说,他们还有机会重来,可哪有机会重来。即使天地封印崩塌、三皇五帝重生,又能如何呢?
完全的信任已经碎裂,再如何缝补也不会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何况,这还是他第二次叛她,白虎自嘲地笑了笑。他们几人曾为如何将各族搬迁至天宫的难题上,爆发过激烈争执,最终选择以支持双方的人数定夺,而他投出了最关键的一票,也是她从未想过的一票,他站在了她的对面,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怒火。
他有自己所不得不为的坚守,她也有自己所不能放弃的道义,当二者相撞时,谁也不会退让。这也让她看清,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同路,他不会永远站在自己身边。
但对于一位登上神尊之位的君上而言,怎么能容忍手下有他这样忤逆上意的臣属。
她如今虽然留下了他,却也多少是因着他尚有用且好用,因为在道德上,他虽迂腐却也守正,很多事她可以交给他去做,很多权她也能从他手里夺。无论她是磋磨还是重用,他都在那里,不会起反心。
而那人狡猾地日日唤他师尊,看似亲近,可即便私下相处,也还是要分个君臣你我,不谈私事,全是官腔。
可有时他也会想,若是当初殉道之人是自己,不知她会不会也落下一滴泪来,怀念总胜相见,那她即便对自己有着再大的怨气也消散的吧。
明月高升、天涯共与;情人相怨、竟夕相思。
月华流逝,朝阳初升。晨曦的光洒满人间水田,星河与涂山衡已在此劳作了一两个时辰,身上都沾满了泥泞。涂山衡直起身来,喘了口气:“我施个法这里的秧苗就都能插完,为什么非要动手?”
星河擦了擦额头的汗:“善缘结善果,过则生变。”见他不懂,便叹了口气道,“阿嬷收留我们,我们帮她插秧是寻常之事,但这里家家户户都在赶农忙,若是唯她一家翁媪,却把地种好,难保不招人嫉恨,平白惹事端。也免得吓着两位老人。”
阿嬷从田埂上接来两碗水,趟过水田走到他们面前:“渴了吧,喝口水再忙,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涂山衡抿着唇端起碗,仰头咕嘟两口喝完了碗里的水,可能是口干舌燥久了,还觉得有些甜。放下碗时,便是一副乖巧模样,敛出一抹笑,谢了阿嬷。
隔壁田里插秧的两个少女抬头向这边望来,瞧着涂山衡的模样,凑一起嬉笑了几番,又边弯腰插秧边唱起歌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③。”
楚音婉转,如南风过境。
直到日头西斜,两人回到住处,身后草叶中传来声响,回头只见从草叶中钻出了白日里在田间插秧的那位姑娘。她怀抱一篮黄梅,红云似的脸庞上笑意盈然:“小哥,看你白日插秧累了,这篮果子你拿去。”
涂山衡有些茫然,倒是没收,姑娘咬了咬唇,直视着他桃花般的双眼:“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④。”
星河闻言掩唇笑了下。涂山衡脸色有些难看:“姑娘,我们素昧相识,这怕是不好。”
姑娘倒是不惧:“你长得俊、身体好,我也不差,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做那连理枝、双飞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多的是邻家少年郎。”
涂山衡:“我不过路过此地,不会久留。”
姑娘:“那又如何?你可以为我留下,我也可以为你离开。”
涂山衡一时无言,他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感情,瞟了眼星河,星河掩了笑意说道:“承蒙姑娘抬爱,只可惜家弟已心有所属。”
姑娘:“那便算了,我们楚地的女儿可不是娇柔的花。这篮果子你们拿去,送出去就没有收回的理了。”
两人谢过姑娘的果子,向住处走去时,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