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这是楚人记录先祖起居事宜的刻辞,其中偶涉周边之事,并非专为青丘所著,为何要作伪呢?”
涂山衡:“商王武丁在时,楚人被商人驱逐追杀,逃入荆楚莽荒之地,本有世代之仇。至我姐居殷都时,楚之先祖鬻熊,侍奉文王,随文王征伐天下。楚人未进入殷都,所记妲己祸国之事如何佐证?”
星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文官的刀笔,堵不住民众的怨言,也藏不住民众的夸赞。有民众的评价在,又何须其他佐证呢?”
涂山衡:“要我信他人的评价,却不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么?过去她教我习武,带我游玩,同我讲山川过往的故事,难道她本是富有野心之人,这些都是另有所图么?”
星河:“熊虔之于楚民,熊虔之于申亥是不同的评价,这并不冲突。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生命是记忆与情感铸成的,无论如何,你的过去形成了现在的你,便足够了。”
涂山衡:“太上忘情,照你这么说,生命是连续的情感,你们这些无情无欲的神岂不是不算活着?”
星河:“襁褓中的赤子初睁双目,在人世间习得七情六欲,遂又放下,方得大道,这便是生命了,神灵也是一样的。”
涂山衡冷笑一声:“这却有趣,众生修道,寻的是物我同一,无情无欲。神灵降世,倒是反过来,寻的是自我何在,寻常情意。”
星河:“不经寻常,如何知寻常?一切的高山景行,也起于累土。若非寻常,便是虚幻。”
涂山衡:“若这么说,那我心在凡尘尽是杂念,也算是得道了?”
星河:“知寻常而不寻常方为道,正如我知此山却不在此山中。”
涂山衡:“何解?”
星河:“知楚民对熊虔的怨,知申亥对熊虔的敬,知熊虔对楚国的雄心,知熊虔对子女的爱,知万物生灵的情感各有来源,便不会以私心动摇他人。我心若水,无为而处,这也能窥见两分大道之门了。阿衡,身在局中,跳出局外,理解他人,理解自己。”
说罢,她转身出门:“我要去郢都,你要随我同去么?”
涂山衡将竹简卷好,起身拍了拍衣袍的灰尘:“去。”
星河笑:“怎么看起来不太甘愿。”
涂山衡咬了咬牙:“心甘情愿。”
星河:“嗯,走吧。”